发生得太快了, 殷屿完全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先被冲出甬道, 还是先被贺连洲抓住, 一切就?像在毫秒之间?。

他的身体本能地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试图缓冲坠落的速度。

直到他成功了。

两?人坠落的势头猛然一止,而这股坠停的力道让殷屿抓住安全绳的胳膊发出一声完全被掩盖住的折断声,殷屿吃痛的低吼也被水声盖住。

两?人又往下滑了不到两?米,殷屿才又再次抓住了那根绳。

安全绳只剩下最后不到几米的末端。

这条安全绳只是先前?殷屿用来作为临时?固定?点的副绳, 他鬼使?神差地将这股安全绳留在原地, 本是想着以后或许有机会重返此?处往下深探,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们如今的救命绳索。

殷屿痛苦地呻-吟着,冰冷而重的泥水仍旧冲击着他们,但他们紧贴着岩壁,避开了大量的水体冲击, 只是剧痛和近乎无望的暂停, 让他根本感受不到生存的希望。

他用另一只稍好的手臂将安全绳在臂膀上又多缠绕了两?圈,不管绳子怎样勒进肌肉, 他只有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来。

“贺……嗯……贺连洲?”殷屿用尽力气出声。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仍旧被抱紧,但他却?感觉到一阵不安和恐慌。

他们一直贴着岩壁,但准确的说, 他是被贺连洲紧抓着,贺连洲压在了他的身后。

他抓到了绳子,但贺连洲是他与?岩壁之间?一道不可动摇的盾。

他掉过一次,知道这片岩壁有多锋利,只是那几米的距离,就?让他吃尽了苦头,他不知道贺连洲究竟怎么样。

他试图去听贺连洲的呼吸声,但水声太大了。

他又试图去感受身后的胸膛的起伏,但装备太笨重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殷屿呼吸更加急促,他紧咬着嘴唇,闭了闭眼?,又低低喊了一声:“贺连洲,跟我说话。”

他的手臂痛得几乎麻木了,指甲也几乎在混乱的抓抠岩壁中而翻折翘起,与?手套粘连摩擦,钻心的刺痛让他呼吸都跟着颤抖。

“回应我……贺连洲……”他紧闭着眼?,脸上全是泥水淌过,分不清眼?角滑落的是泥水还是眼?泪。

他痛得浑身都在发抖,泥水粘在身上又冷又重。

他慢慢低下了头,声音里压抑着痛苦的、近乎分辨不出的哭腔,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说话,近乎喃喃,低哑而安静:“……跟我说话……求你……”

过了几秒,又或者更久殷屿几乎没有了对时?间?流逝的概念,他只是凭着本能的执着,死死抓着绳子,不允许自己连着贺连洲一起掉下去。

他想活着,他有太多活下去的理由了,他也需要贺连洲活着。

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了动静,他感觉到腰间?的力道突然又猛地收紧,令他忍不住吃痛地倒吸了口气,然而却?第一次为疼痛感到欣喜,他蓦地睁开眼?睛:“贺连洲?”

“……我们在……”贺连洲的声音低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注意到了眼?下的处境,他低呵了一声,“挺糟糕的地方。”

他说话语速很快但轻,就?好像一晃而过一样,他克制着呼吸的力道,每一下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扩张,牵动着后背的肌肉。

贺连洲后背的装备早已经被磨损得没了任何防护的作用,整片背脊几乎被岩壁剐磨得血肉模糊。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很快又注意到他们都挂在了一条绳上。

贺连洲扯了扯嘴角,费力地笑了声:“殷队长还是做到了,按计划行事,得救了。”

殷屿听见贺连洲的话,他摇头,得救了?还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