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听不答反问:“梅思砚,你为什么要做捉妖师?”

梅思砚脑海里浮现出的便是自小被教诲的所谓真理。

人为正,妖为邪。

妖食人心,天地不容,捉妖乃正途,是匡扶正义,是为民除害。

但此刻在陆承听面前,他却无法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番话。

陆承听见他不言语,又问:“你见过真正的大妖吗?”

梅思砚摇头:“除了你。”

陆承听对梅思砚道:“妖是这世间最美的生灵,修行千百年,伴日月而生,是天地供养出的杰作。”

“容不下妖的,不是天地,而是那些自私自利又丑陋的人类。”

梅思砚并不全然赞同,他蹙眉:“那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陆承听摇头:“那为何人类一生只有区区百年,费尽千辛万苦才能与天地灵气共通?而妖的寿命却延绵不绝,天地灵气信手便可拈来?”

梅思砚回答不上来。

陆承听便告诉他:“因为在这里,人族修行是逆天之道,而妖则是顺其道而生。”

梅思砚哑口无言。

他问陆承听:“你是在劝我放弃成为捉妖师吗?”

陆承听道:“是也不是,是否走上捉妖一道,全凭你自已,我只是告诉你,妖并非你所想那般,十恶不赦,天地不容。”

梅思砚沉默下来。

他自身原本对妖并无什么怨念,正如之前所说,他一直觉得人并非全善,妖也并非全恶,捉妖一途属实不该见妖就杀,一棍子通通打死。

如此这般只会让人妖两族之间怨念越深,恶性循环,解无可解。

两人间话题就此打住,许久之后,梅思砚想到陆承听刚才问他的问题和昨日见到的陆承听的本体。

对陆承听道:“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

陆承听知道梅思砚的意思,他揽住梅思砚的腰,对他说:“闭眼。”

梅思砚顺从的闭上眼。

他感觉到陆承听带着他跃下了悬崖。

下坠带来的失重感让梅思砚一阵窒息。

他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在感觉到陆承听松开了揽在他腰间的手时,心中一紧。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他人就落在了实处,紧随而来的,是远处传来的一道龙吟。

梅思砚睁开眼,看见了自已身下巨大的黑影,正带着他游走在海面之上。

在陆承听重新腾空而起的瞬间,伸手抱紧了那粗壮的蟒身。

耳边的破风声和浪潮翻涌的呼啸声让梅思砚一阵耳鸣。

一人一蛇于海面至山尖,不过眨眼呼吸间。

海面的粼粼波光触手可摸,清冷皎洁的弯月在陆承听带着他入云之时,仿佛也不再那般遥不可及。

他们穿梭在云层之内,抬头便是满天星河。

俯冲而下时,偶遇一群夜鹭,被陆承听冲散了队伍,发出阵阵鸣叫。

那种游走在天地间的畅快感让梅思砚没忍住高呼出声。

他眼看着陆承听原本圆润光滑的头顶上长出了两只毛茸茸的龙角,身上的鳞片一张一合间扩大了一倍,并在月光映照下泛起层层暗金之色。

蛇类原本最脆弱的七寸之处扎出一片锋利的逆鳞,如刀尖剑刃一般出现在梅思砚眼前。

纵使梅思砚看过无数妖谱,脑海中也对妖物化形之事有过无数幻想。

但这等景象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知道,这种瑰丽的震撼远不是那些文字所能展现出来的。

他看着陆承听那片逆鳞,声音有些颤抖道:“兄长,你化龙了。”

重新上架了,长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