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想?与她哭诉的话,在看?到人的一瞬间都没忍住,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直将他淹没得无法呼吸。
“箫澜……”
春夜沉静,屋外虫鸣此起彼伏,屋内却安静得只听得见岑珠沉重的呼吸声和隐隐颤抖的哭腔。
箫澜面对着泪眼朦胧的岑珠,沉默良久,指尖微动,抬手缓缓擦去他眼尾的泪,“不必再做。”
泪粘在指尖,冰凉湿润。
岑珠忘了哭,傻傻地?看?着她,“箫、箫澜……”
她愿意接受这簪子?
箫澜把手放下,语气温和,可吐出的话语却足以让岑珠掉入三层地?狱,“好好休息,明日我便送你离开。”
岑珠眸子蓦然睁大,僵在原地?无法反应过来。身体的感觉还停留在箫澜替他抹去眼泪时那种亲近接触的惊喜,一颗心却重重砸到了地?面,四分五裂。
箫澜话语关切,“给你留了饭,先去吃些,填填肚子再睡。”
昏黄烛火打在她身上,给她浑身都渡了一层柔柔的金光,神色是难得的温润。
“……”岑珠死死地?看?着她,泪水在眼圈里悠悠打转。
她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方才那句话?
她明知道他想?要什么,倘若能?留下,便是叫他饿上三天三夜他也?心甘情愿,偏偏她只叫他走?。为讨得她的原谅,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了,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一点用也?没有。
岑珠憋着哭腔,“真的不可以吗?”
箫澜回答依旧,“不可以。”
泪珠一颗颗砸下,岑珠缓缓收紧掌心,被簪子断面的刺扎得心疼,连心口?也?跟着流血,“对、对不起。”
他太?自以为是了。
没有谁会一直等他,箫澜早已不爱他,又怎么会让他留下。错过无法弥补,失去的人也?再无法追回来了。
岑珠泪如?雨下。
他不该来烦箫澜的,那么多?天,她肯定?快讨厌死他了,又粘人又麻烦,偏偏什么也?不会,还差点烧了厨房。他简直是一个讨人厌的麻烦精。
他本还担心自己会抢不过别的男子,可他高看?自己了,他那么笨,就算箫澜不喜欢别的男子,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岑珠气息灰败,如?同秋风中彻底凋零的花。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从?箫澜面前离开的,灵魂被拽出躯体,只恍惚地?回到偏房,步履像是踩在虚浮的云端,每一步都拽着人向下沉,最终坠入无尽地?狱。
在他离开之后,箫澜依旧站立在厅堂里。
烛火将她的身影分割成一半光明一半阴暗,她沐浴在光影之中,温润的神情如?云烟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波荡漾般的恍惚。紧掐在掌心的指尖慢慢松开,只留下一道道月牙状的深痕。
这段不该再出现的纠缠与牵连终于被她彻底掐断,她得偿所愿,本该感到轻松,可奇怪的,她却没有产生任何一丝放松愉悦。
面前的地?面上蓄着一小滩水,全是岑珠流下的泪,如?同一池深不见底的暗渊,幽幽地?,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没有扰动,厅堂的烛火仍在一点点燃烧,直到自行烧尽。云雾聚合又散,银月东升西落,也?不知过去多?久,浓稠的夜幕被一声鸡鸣破开,金光跃出地?平线,山间蒙蒙白雾逐渐被驱散,露出一片青翠。
毕竟是要把人送回家,路途遥远,一路上不能?少了衣物和干粮,箫澜要先去购置路上的装备行囊。
出发之前,她走?到偏房,屈指敲击门板。
“笃笃。”
门扉被人从?内拉开,露出岑珠苍白的一张脸,鸦羽般的睫毛静静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