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玹坐在院中一株老树下,一点点打磨手中的佛珠。凄清月光透过老树的枝丫,在他粗布衣上留下一片斑驳树影。

李禅秀从房中走出,站在门口怔怔看着父亲,刻意用眉笔将五官画柔和的脸上,带着对未知明天的茫然。

其实早在十天前,老皇帝就已经下旨让他搬出圈禁他十八年的北院,还调了几个嬷嬷来教他规矩。

因为有太子留在外面的人设法打点,派来的嬷嬷没有刻意为难他,也没有近身伺候,所以他并不是女子的事,至今仍未被发现。

但他已经十八了,即便小时候男女莫辨,如今年岁渐长,一些属于男子的特征都已渐渐显露,声音也早转变,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所以这次赐婚,父亲辗转反侧许久,终究决定让他借这个机会离开。

明天就是燕王府来接亲的日子,李禅秀从出生就和父亲一起被圈禁在这方小院,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更没见过那位燕王世子。

他从没经历过外面的风风雨雨,如同白纸一张,此刻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惶惑不安,和对父亲的不舍。

所以请求了嬷嬷后,今晚他又回到这方小院。

按父亲的计划,等他嫁给裴椹,就要和对方一起去并州,到时山长水远,不知何时能再见到父亲。

从出生起就没和父亲分开过的李禅秀,此刻如同羽毛稚嫩的小鸟,心中柔软又彷徨。

父子俩就这样在月色下静默,直到李玹将佛珠细细打磨好,串成一串,抬头朝他温和笑了笑,轻轻招手。

李禅秀立刻小跑过去,蹲下后,一把抱住父亲的双膝,声音哽咽:“阿爹,我舍不得你。”

李玹抬手抚了抚他的头,轻叹:“总算能出去了,怎么还哭呢?”

说着抬手帮他擦了擦眼泪,又将刚串好的佛珠戴在他手腕:“蝉奴儿不必害怕,这串佛珠会帮阿爹护佑你。”

说完,他起身牵着儿子的手,一起走回房间。

关紧门后,隔绝外面守卫的耳目,李玹才压低声音,道:“裴椹那里已经打点好了,你放心,他是个和他祖父一样重诺的人,既答应了,必不会冒犯你。再者,你一旦能出去,阿爹也会设法安排旧部的人到你身边,跟着保护你。”

李禅秀点点头,眼睛仍微红。

李玹帮他拭了拭眼角,又叹气:“阿爹也舍不得蝉奴儿,但雏鹰总要离巢,才能学会飞翔,你啊,也该长大了。”

太子心中同样酸涩,只是不愿在儿子面前表露。

不知不觉,一晃眼,当年才小猫崽一样大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可惜被他牵连,一直被关在这方寸之地。

好在马上就能出去了,虽然是以出嫁的名义。

燕王府送来的嫁衣他看过,甚至精贵华丽。但若是可以,他多希望儿子穿的是男子那套婚服。

李玹心中遗憾,复杂,亦不舍。

翌日,天明。

两名嬷嬷来北院请李禅秀回去,李禅秀睁开几乎一夜没睡的眼,抬头望向父亲。

李玹拍拍他的肩,语气寻常道:“去吧。”

回到正院,上妆,穿上嫁衣。

外面隐隐传来唢呐声,接亲的队伍来了。

李禅秀一身大红嫁衣,在两名嬷嬷搀扶下,走出太子府。

裴椹将他接进花轿时,握住他的手臂,感到一丝轻颤。

裴椹不动声色,很快松开手。

迎亲的队伍回到燕王府,到处挂着红绸,一片喜闹欢腾。

直到天色黑透,喜闹声渐渐远去,一切终于结束。

裴椹穿着大红婚服,胸口还带着红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新房。然而在众人要闹时,他却挥挥手,瞬间数名士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