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着,慢慢往后退,脸上笑意盈盈,琥珀色的眼瞳却仿佛生出了阴森的铁钩,直直的望着安杰思,语气轻飘飘的:“小狗……会很听话……”

安杰思从这逼人的压迫感里,感觉到了一股杀意,透骨的冰冷。

夏知显然也感觉到了,他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更加苍白。

“……”

宴无微走了。

“你身体没事吧?他是不是虐待你了。”夏知问:“好好的怎么发烧了?”

“没事,小问题……说起来,夏,你是中国人吧。”

安杰思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和夏知状似无意的闲谈起来,只是有些生硬,听着有点像没话找话。

夏知看出了他的紧张,意识到他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讲,于是顺着他的话讲起来,“是啊。”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中国文化。”安杰思稍稍往夏知的方向坐了坐,有意无意避开摄像头的监视,他说:“中国的旗袍,扇子,灯笼,酒,还有诗……”

安杰思:“比如说‘惊蛰才过三日雪,梅花犹晚六时开。’”

安杰思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带着俚语的英文,念诗的时候也总带些平仄不分的古怪,但却很认真。

“这是清代的中国诗人,张英的诗。”

安杰思定定的望着夏知:“我很喜欢,你也可以去看看。”

夏知的心脏微微一跳:“……”

“不过,我不太懂,在中国,惊蛰会下雪吗。”

“惊蛰……在三月份,会打雷。”夏知说,“然后下雨。”

“那这样想的话。”安杰思说:“这一天也不远了呀。”

夏知的心微微一跳,他捏着纸,脑子乱乱的,对安杰思说:“……那,你喜欢中国的酒吗。”

“酒?”

“我倒是听说中国有一种绿蚁酒,和我们那常喝的朗姆酒很不一样。”安杰思说,“在诗里看来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黑人少年佯装古人,摇晃着脑袋,拿着夏知递给他的纸杯笑:“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仿佛也不太明白诗句的意思,只单纯觉得很美那样。

就像他不明白夏知为何被困囿一方不得解脱。

却依然觉得他不该如此那样。

夏知怔怔的望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以前其实不觉得这些诗句美。

高中学语文的时候背了很多诗,也就是为了应付考试。

但此时此地,此境此景,他忽然觉出了一种他乡遇故知似的温暖来。

他鼻子微微有点发酸,却笑了。2③0﹒6〃92﹕③96﹕日更

“晚来天欲雪。”他一个字一个字,用标准的汉语念:“能饮一杯无?”

少年身形羸弱,被困在轮椅上,却也仿佛又有了初遇时的意气潇洒来。

……

安杰思也笑了,下一刻,手故作一滑,水杯泼了下去,安杰思假装慌张的样子,忽而靠近夏知耳边,语速飞快而小的说了几句话。

夏知瞳孔微微一缩。

……

夏知看完了安杰思,出了病房门,自己推着轮椅,慢慢出了病房。

宴无微果然站在门口,低头正看表,见他出来,很不满的说:“夏哥,你们说了五十九分钟。”

“……”

夏知想了想,说:“那我再回去说一分钟,凑够一小时整吧。”

他推着轮椅要再回去,被宴无微抓住了,“不要。”

夏知忽然问,“今天,几号了?”

“夏哥,今天啊,三月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