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南不知道自己有一双多亮的眼睛,他永远让隋陆感觉自己被在乎,被重视,即便哭过之后,卧蚕红红的,也还是只看着隋陆,委屈的事转头就忘了。
因为是陈津南,因为他只会这么笨地表达爱意,所以隋陆才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漂亮。
临睡前,隋陆把陈津南的气球从天花板上够下来了,绑在床头。除了这个,他还送了陈津南一部最新款的手机,有照相功能。
思来想去,送礼物不如挑实用的,见不到面的时候,他也想收到陈津南发来的彩信照片。
今天在俱乐部,陈津南的手机摔了一下,按键不大灵敏了,刚好换个新的。他立马把手机卡换进新手机里,趴在床上鼓捣了半天。
“我想拍你,当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陈津南说着翻过身,举起手机,对着隋陆的脸。
隋陆正站在床边整理衣服,抬眼便看到他陷在凌乱的被子里,身体完全放松,睡衣往上卷,露出一截腰,似乎只要自己想抱,就随时可以得到。
“下次再拍。”隋陆伸手捂住了镜头,掀开被子躺进去,将人搂住。
陈津南在他怀里乱动,缠着他问为什么,他低头亲了一下陈津南的眼睛,说:“不好看。”
是因为嘴角的伤。
循着同个思路,陈津南福至心灵,好像忽然明白隋陆为什么不愿意用碘伏消毒了。
碘伏的颜色发黄,涂在脸上很显眼,像把伤口更加突出且丑化了,而酒精没有颜色,所以他宁愿多疼一会儿也要选酒精。
早已过了十二点,落地窗外的城市渐渐沉睡。
陈津南不习惯酒店的空调暖风, 总觉得闷得慌,喉咙和鼻子也不舒服,还是盖被子最好。他手伸出被子,碰了一下隋陆的嘴唇,又飞快地缩回去,勾着隋陆的食指,小声说:“你是不是很怕自己不漂亮?”
隋陆“嗯”了一声,没否认:“因为你喜欢漂亮的。”
被子窸窣作响,陈津南扑腾着咬他的胳膊:“不许找借口!我才没有那么肤浅!”
这下隋陆不作答了,只看着陈津南笑。
半晌,他伸长手臂,关上了灯。
房间安静,床两侧的床头柜上,分别放着两个人的手机。
隋陆的手机上挂着一根不像普通手机链的红绳,吊坠乍一看像铃铛,摇起来却没有脆响。
油田大院的老房子被卖掉之前,他将奶奶的遗物仔细整理了一遍。
雕花木柜里有个从前没注意过的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的都是些零碎的旧物,小人书、铅笔头、积木块……还有好几只折成三角形的纸包。
八九十年代,相机还是稀奇玩意,价格昂贵,冲洗照片也很不方便。隋陆家里不缺钱,但他小时候没怎么拍过照片,更没有留下相册,父母很少关心他的成长,将他扔在奶奶家后,便各自打拼事业去了。
好在奶奶留下了很多他们童年的记忆,装在饼干盒里,十几年过去,依然完好无损。
对隋陆和陈津南来说,奶奶和童年是紧紧相连的,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失去的远不只是奶奶。在那以后,他们开始被推着长大,一步步远离童年,一次次面对残忍的分别。
十八岁生日,隋陆是一个人在房间度过的。
陆芮和隋立擎将他从长湾带回来后,很快给他办了转学手续。
原计划中,他将在国际中学准备留学事项,但因为他犯下的错,计划变了。他被送到封闭的私立机构备考,至于假期,他则被关在拔了电话线的房间里,不允许出门。
生日当晚,他再次打开奶奶的饼干盒,拆开其中一只写着“南南”的纸包。
里面是陈津南小时候换下来的乳牙,奶奶全都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