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田大院在市里的位置偏,隋陆今晚坐公交赶回来,明早还要回医院,实在有些累了。靠着靠着,他开始往下滑,似乎是想枕在陈津南腿上。

小春呜了一声,识趣地爬下陈津南的膝盖,窝到长椅边上去了。

陈津南也很习惯这个姿势,他轻轻揉着隋陆的耳朵,拇指从耳后滑到下颌线,反反复复,像在玩什么游戏似的。

半晌,隋陆抓住他的手,盖住眼睛,嗓音有点哑:“别碰了。”

他底下要硬得遮不住了。

他说不碰,陈津南就不碰了,弹开落在隋陆衣服上的一只小飞虫,轻轻打了个哈欠。

八月底,蝉鸣渐落,夜风已经掺上了些许凉意。十点钟的整点报时从厂区远远传过来,他们该回家了。

*

杨荆兰其实是隋陆的奶奶。

小学二年级那年,隋陆跟随父母搬回油田大院,之前他们一家一直住在省会,只有暑假回来。

所以按照相处时间来算,作为邻居的陈津南,才是杨奶奶一手带大的小孩。

陈津南跟杨奶奶感情深,完全不输亲孙子。

小时候,他妈妈上夜班,都是把他放到隔壁的奶奶家。奶奶以前是当兵的,后来和爷爷一块,转业到了油田。奶奶会给他讲很多打仗时候的故事,会给他烙玉米饼,教他唱部队里的歌。老伴走了,儿孙都不在身边,没人听奶奶说话,有了这么一个小孙子,奶奶总算是不寂寞了。

这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也开始恍惚,时常看着爷爷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流泪,说要回二野老部队去,去看看大别山的老战友。

陈津南知道,奶奶是想爷爷了。

可他不想让奶奶这么快就去找爷爷,他舍不得,奶奶还没看见千禧年呢。

这一年是1999年,人们口中的千禧年,正在缓缓接近。一个千年即将结束,人们躁动、不安,又怀揣着好奇和希望。

无一例外,每一个被赋予特殊含义的时间节点,都将由盛大的庆典开启。长湾油田在这一年建成了水上乐园,投资了度假村,所有相关产业都在稳步丰收,这无疑是这座老牌国企的高光时刻,而合唱比赛将是它给这片土地的献礼。

这一年,隋陆和陈津南十六岁。

过完这个暑假,他们将升入高二,面临文理分班。不过长湾中学招收的基本都是石油子弟,就算班级打散重排,同学也都是认识的关系。

对于陈津南来说,只要身边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他就不用急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