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霸凌后,他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学校辅导员,对他身上明显殴打出的瘀青不闻不问,对他脸上浮种的巴掌印视若无睹,戴起口罩隔得远远的,生怕他传染不实黄谣里的脏病。

他心如死灰,对学校不再抱持任何希望。

秃毛的小灰鼠蜷着尾巴缩在他脚边,在湿冷的南方冬天里瑟瑟发抖。

好冷。好热。在湿透的床单躺半夜的魏沃已经发起烧,现在没穿鞋站在冷冰冰的地板,状况越来越糟,光裸的足部细密扎钻刺骨的寒意,他烧得神智不清,视野模糊,头重脚轻,下一秒就要倒向地面。

天旋地转,眼前擦黑,魏沃咬紧牙根强振精神,五指死死撑住廊道的墙,鼻尖堪堪剎停在地面几厘米处,涣散的双眸睁到最大,虚汗滴下地面,就差那么一点就要直接一头栽下去,正面辗过水泥地。

脸毁了,破相了,就挣不到钱了。

幸好,还不是今天。

“呼......呼......”魏沃喘着气,在地上匍匐前进,艰难扶壁爬起,虚弱地倚墙瘫坐。

地是冰的,墙也是冰的,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哪里有温暖的地方让他待一晚上。

整栋宿舍楼都知道他“不干净” “有性病” “染艾”,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像多看他一眼就会传染骯脏的病,没有人会施舍他一张椅子,一条毛毯,度过难熬的冬夜。

小老鼠也跑不见了。

天寒地冻的世界只剩魏沃一个人,虚无的月光是上天给他最后的怜悯,为他即将冻死的尸体覆盖一袭月色,不至于凄惨曝尸街头。

他还死不了。

活着很痛苦的时候,死亡求而不得。魏沃头痛欲裂,肌肉酸麻,浑身抽搐。越痛,对疼痛的感知越敏锐,越发清醒地承受病痛的折磨。

无法动弹,能动的只有酸涨的眼球,卑微地仰望遥远的月儿。

月亮啊,无法把他带回山里。

月亮啊,无法为他哼一首山歌。

他想回家,他好想回家。城里的人比山里的毒蛇猛兽可怕得多。他快被撕碎了。

月亮照不到他脸上,投在水泥刷的墙壁,崭新的画报贴在上面,衣冠楚楚的学生会主席人像下印着一串标语,

“学生会,所有学生的愿望,我们都会实现。”

会吗?

魏沃弯起嘴角。他不能再相信。

但学生会办公室外有几张接待学生申诉的长椅,他可以去那里蹭上一觉。

夜太深,宿管阿姨已经睡着,魏沃推开大门,挟雨寒风倒灌进来,她在开着暖气的宿管室里浑然不觉,酣眠依然。

外面的柏油路比里面的地更冰,魏沃握紧拳头,呼出一团白气,忍着钻心的刺痛踏出第二步。

山里的泥土松软绵密,不穿鞋子在上面跑也不会受伤,城里的地干净却冰冷,他走每一步都万千针扎似地疼。

学生会在操场后废弃荒野里一栋待拆除的危楼,有两层,楼梯间拉下闸门落了锁,魏沃没法去到二楼,只能在一楼徘徊。

他忘记入夜之后,保安会将所有教学楼楼梯拉闸上锁,他脑子烧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忘。

脑袋越来越重,他估计走不回宿舍。

廊道尾端有间教室的灯似乎忘记熄灭,鹅黄的,明亮的灯光,燃烧暖烘烘的温度,吸引冻到手脚发麻的魏沃。

他向那里走去。

他好冷,好累,没有抬头看门前的牌子,也没有敲门,直接拧转把手,推门进去。

好暖和。

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浑身冰凉的他重重打一个机灵,好像从冰湖里回到万物复苏的春天。

他满足地瞇起眼,心想太好了,蹭到免费的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