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绪,霍厌同时回身,当即敛神再言:“当时既觉有冤,可有上达天听?”

牧游云眼神忽而厉,道:“大将军之死轰动朝野上下,民心不稳,军心亦动摇,这个节骨眼上梁帝着急给你们霍家,更是给整个大梁一个交代,他还在意什么是真相吗?有人顶上他松口气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看匿名人呈上的诉冤谏书。”

当时牧游云尚在掩藏身份躲过追捕,这信自是要匿名才送得上去,可此信是否真的递到了圣上面前,尚且存疑。

当年给霍家定罪的证据,除了西凉细作传进京的密函,还有在莫府搜出的带着莫大人亲笔字迹的邀功信,上面言书除去霍氏该得多少钱银,刑部派专人对比,字迹无差。

也正因证据环扣,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莫家,当年还年少的霍厌寻不出其中蹊跷,夹在仇恨与友情间痛苦万分。

可直至若干年后,他在西凉鏖战夺城,勇势难挡,在斩杀守城将首时,其兄长为救亲弟性命,忙跪伏声称知晓一绝密。知己之彼方得百战不殆,霍厌被西凉人称为战场修罗,他们自是早就钻研透了他,而能叫霍厌真正在意的,也就只有当年的莫氏一案。

对方知道的并不多,却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将自己知晓的悉数相告,只说,当年传信回京的细作,实际早被策反,在凉谋事。之后大梁为大将军命殒而哀,他便借病脱身,拿着钱财告老还乡。

由此,霍厌终于将疮痍的一颗心补足上了一块。

细作告发为假,那邀功亲手信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大概便是牧游云口中的冤。

霍厌问:“何冤?”

牧游云眸底沉沉,“除了莫家人,旁人都不知我师父,在事发前一月与大哥,三弟围场野猎,却不慎在拉弓时将右手手腕伤到,之后批阅公文,翻写案牍师父全部用的左右,师父逞强,没叫外人知道,可却在通给我的书信里笑谈了此事,左右二手字迹相差悬殊,那栽赃临摹之人只知仿右手,却不知师父那月一直在用左手写字。若非这个,我不会坚持这么多年奔走鸣冤,只是冤屈既报不明,那便只余弑君!”

说到这,牧游云口吻猛地迸发出狠厉来。

霍厌也同样握紧手心,两个通敌罪证皆被倾覆,此环终毕。

猜想,当年牧游云递上的诉冤谏书,上面大概就是如此内容,这是那幕后布局之人的疏漏,原本以为能把莫家冤死,却不想百密一疏,外面竟还有个接到书信的牧游云。

大概,是天命。

“听你之言,弑君并不是你的最终目的。”霍厌抬眼,认真审度着牧游云,“不到最后,不该行这下下之策。”

“我没别的法子,犯恶之人必须受惩,寻不到别人,我便只能找上梁帝。”

“而今非绝境,转角逢生时。”

闻言,牧游云眼光一亮,从霍厌救他开始,他便隐隐抱着希翼,只是这么多年他失望的次数实在太多,到了如今,即便有所感,却也下意识地不敢有过多的期待。

霍厌伸手在他肩膀拍了一拍,道:“此事,我需你的助力。”

……

何姑送来的第二批药近日正好到了,想着施霓吃不得苦药,于是霍厌策马从郊野回来时,特意绕了个远,打算策马去趟南市,为施霓寻来些新味的蜜饯甜豆。

施霓娇气,他也惯着,只是她却不知,这药他催得辛苦,还招了姑姑的埋怨呢。

原本这段时间,她老人家正在东边儿泛舟游湖,自在得很,可他催命似的信一封一封急往她身边传,直叫她被迫中途返程,回那苦行僧的悬山去熬药。

因着这药所用不是寻常配方,有好几味药材都只有悬山里的温厅才有,于是何姑兴致勃勃地出去,还没七八日便又苦唧唧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