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在园里带孩子的时候,就爱收拾班级里的绿化,自己家里反倒没什么时间收拾,只养了一些多肉和易养活的绿植。

虽然自己走后,清濯殿大概又要冷清下来,但美景还在眼前,辜负就可惜了。

他让宫人装饰了灯笼,又多拿了些红纸过来,教着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一起剪窗花贴年红。

喜庆的颜色一多,年味不知不觉就厚重了几分,让人不禁联想起宫外每逢过年时人声鼎沸的街市,嘴角也洋溢带笑。

临近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沈听澜命人送了大批年货进宫,似乎已经料定他在宫里过年了。

沈玉衡恰是在陪萧烬喝茶看折子,看着那成箱成堆的年货被送过来,小山一样堆叠起来。

他余光看向萧烬,生怕他借着这些年货,要他顺势留在宫里。

沈玉衡别的都不怕,就怕自己心软,万一萧烬敢豁出去弹几滴眼泪,说不定他真的会动摇。

但这些都只是他的担心,事实是,萧烬并没有借题发挥。

只是淡淡挥手,命人把那些年货收到库房里去。

这几日许多次都是这样,沈玉衡一脸紧张地等着他说话,却不见他卖乖求情留下自己。

狼成了狗,不咬人改蹭人,他觉得奇怪;现在不咬人也不蹭人,也让他觉得疑惑。

萧烬轻轻抬起食指,冰凉的指尖滑过沈玉衡握着茶杯的手:“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送的有些多了。”沈玉衡干咳着扭过头。

“是有些多。”萧烬眸色淡淡地接话,专注地盯着茶杯中心一圈圈模糊的涟漪:“母妃明日就要走,宫里也不缺这些。”

就好像在聊一件稀松平常的琐事,沈玉衡以前还以为这样的日常闲聊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萧烬好像真的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出宫的这件事。

这样就好,这样是最好的。

沈玉衡决定欣然接受他的大度,只是茶水喝起来有点涩口,不太能品出滋味。

他始终觉得亲人比什么都重要,即便与萧烬的关系有所缓和,也依旧想与哥哥们在一起过年。

以后……大概也会一直这样吧。

沈玉衡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可那口茶有点呛着他,胸口总感觉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梦里,他又见到了萧烬。

并不是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的少帝,而是一个浑身破衣烂衫的孩子。

他被压在一座尸山里,血味腥臭味飘得漫天都是,他只是尸山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蛮夷士兵举剑戳刺尸体时,他就那样睁着眼,直勾勾地仰着头躺在那儿。

蛮夷士兵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双眸,觉得恶心,举起长//□□向他的手臂。

长枪一偏,刺穿了他的手臂。

萧烬却仍然一动不动,眼也不眨,和周遭那些蒙了尘灰的尸体没有丝毫区别。

士兵暗骂着陌生的脏话转身,留下萧烬一个人缓缓流着血,毫无生息地留在原地。

然而等他刚一转身,少年的眸子忽然一转。

片刻后,士兵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少年剜去他的脸皮肉,拿去火上烤。

沈玉衡望着火堆前的少年,一时有些出神。

在边疆,人相食只是寻常事罢了,没有米面没有肉菜,能找到一只两脚羊,放在火上烤烤,就能馋疯很多人。

在这个扭曲疯狂的世界里,萧烬的过去,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入目了。

火带来的温暖一阵阵地扑过来,他没有吃那块肉,只是枕着手臂,缩成小小的一团,在火堆前睡着了。

沈玉衡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也像是被火光影响了似的,觉得昏昏沉沉,逐渐看不清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