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棺盖，被萧烬的黑衣随从慢慢推开。

沈玉衡连呼吸都忘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师父，只是瞧了一眼棺椁里的尸身，就脸色惨白地后退，几乎无法站稳。

不管萧烬费了多少心思消除气味，努力维持死者生前的样貌……那终究是一具保存了三年的尸体啊。

饶是连看惯生死的医师，都一时无法承受这样的画面。

萧烬也来到棺椁前。

他望着棺椁里的人，眼神温柔平静，温柔到沈玉衡都觉得有些别扭。

萧烬那张生来就充满锋芒，张扬漂亮的脸，实在不适合这种深情柔和的表情。

他幽幽出声：“朕记得，苗疆有一类蛊术，可使死者重新活动，只要体内的蛊虫足够成熟，甚至可以让他重新行走，与复生无异……”

沈玉衡深深皱起眉。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死后竟然要被植入蛊虫，变成那种类似活死人的状态，沈玉衡就感到阵阵不适。

可他在这里，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自己从前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已经不再由他说了算。

沈玉衡抬起斗笠，不满地瞪了一眼萧烬。

而此时的萧烬，眼里的温柔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一种近乎疯狂的热量。

在他的一遍遍质问下，于慈只能承认，他的确掌握这样一种蛊术。

在这个小疯子眼里，无用之人的性命比草芥还轻贱，若是于慈固执否认，他们两人都会死在今天。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烬看于慈点头，那可怖的表情与深深的压迫感瞬间又散去了。

他已经厌倦了任何人来点出自己的荒谬，只知道自己为了寻找这个答案，已经熬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前世，于慈是他登基后才得到的一员心腹大将，他的巫蛊之术助萧烬扫清政敌，医术也帮他颇多，好几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于慈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背对着于慈，萧烬的手温柔抚过棺盖，嘴里幽幽地说着什么。

沈玉衡望着他入魔一般的样子，不禁心情复杂。

之前听说萧烬对他的“母妃”念念不忘，沈玉衡虽然耳闻很多，但终究百闻不如一见。

即便沈玉衡什么也不记得了，看见萧烬对着一个死人偏执到了这种地步，也不免动容。

如果萧烬没有害死他，没有让他和那么多爱着自己的人永远分离……自己说不定真的会犹豫，要不要与他相认。

凡事都没有如果。

于慈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回来。

沈玉衡过去扶他。

萧烬凭着余光斜了一眼于慈，却在看见沈玉衡的走姿时，倏地瞪大了双瞳。

没有人能理解他那一瞬间近乎撕裂的心情。

沈玉衡的手臂被突然拽住，萧烬碎裂般的怒吼：“你是谁？！”

沈玉衡的面巾抖了一抖，这块脆弱单薄的遮挡随时都有可能被萧烬扯下，根本算不上什么保护。

他想后退，可手臂还被萧烬死死抓在手里，根本不肯松开他。

是于慈哀求的语气，跪在旁边：“陛下！陛下……这孩子只是我的学生，他半年前连京城都没来过，不可能是陛下要找的人啊！”

老医师喊出的话，让萧烬狂热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他要找的人……他们刚刚才见过的，就躺在里面，静静地躺在里面，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萧烬松开沈玉衡的手，一点点收回，摁住了自己剧痛的头。

沈玉衡扶起于慈，回头看见萧烬痛苦不堪，几乎站不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