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有什么东西,轻轻掉进了雪里,几乎无声地陷了下去。

萧烬匆忙捡起,看见手里破碎的银锁。

他的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

那是萧烬一生收到的唯一一个生辰礼物,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被他亲手砸碎。

萧烬也曾想过修复长生锁,却害怕自己的在意成为任人拿捏的把柄。

后来,清濯殿里里外外清了个干净,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像是为了预示什么,失踪已久的锁,突然在今天找了回来。

萧烬想以此作为警示,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在看见这把银锁破碎的下场后,沈玉衡就已经决定好自己的命运。

他满足了萧烬的所有要求,保全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他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

“你不能丢下朕……朕不同意。”

少年的眼眶湿润。

可沈玉衡没有反应。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被贯穿的心脏不再有鲜血渗出,伤口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死士们血战归来,震惊的目光中,他们的主人抱着那个先帝的男妃,两行赤红的血泪从眼眶里溢出……

那是他们第一次知道,萧烬原来也会哭。

那个年纪轻轻,残忍到面对尸山血海也从不眨眼的少年他的泪,是血和彻骨的痛。

是他亲手将沈玉衡推上绝路,让他看清了悬崖下的地狱。

他以为,沈玉衡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却不曾想过,他的身边,只是另一个地狱。

天地寂静,萧烬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世界蒙着血泪,一片腥红。

“成霄。”他突然叫住那个最得力的死士。

萧烬魔怔一般的语气:“你去为朕找一个蛊师,不,把那些懂巫毒之术的人全都带来吧……他们可以让他活过来的,他们做得到的……”

成霄沉默了良久,表情苦涩。

“陛下,他们只懂怎么杀人。”

萧烬陷入长久的沉默。

对他而言,杀人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轻易,只要用利剑贯穿心脏,用毒药灌入腹中,再强大的人也会死去。

可杀戮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只想让他活着,想回到某一个清晨,在临别时亲吻他温热柔软的嘴唇。

萧烬突然为记忆里的那一幕着了魔,他执念地伸手,触碰他的唇。

可冰雪早已冻僵了他的最后一分柔软。

萧烬跪在这片永无止境的雪里,茫然无措地抱紧他,血泪一行行地淌下。

好安静……

他的死,和萧烬曾想象的所有痛苦与狰狞的模样,都不同。

沈玉衡如他所愿,再也无法反抗他,他静静地躺在少年的怀里,睫毛上,积了一片白色的雪。

萧烬颤抖地抱起他,喃喃自语:“这里太冷了,母妃不喜欢这里……”

他惶惶然地转身,带他回到清濯殿。

竹林里,那片枯竹,也失去了最后一份衰败的黄色,彻底没了生机。

角落里的那株孤单的梅花,被雪压断了枝丫,被宫人拿去当柴烧。

死了,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萧烬开始整日整日地不出门。

他在清濯殿里守着沈玉衡的尸体,不许他入棺,也不许下葬。

在狭小的房间里,萧烬搂住沈玉衡,躺在他的身边,好像一下子回到从前,门外的死士,偶尔能听见他喊“母妃”的声音。

成霄大概以为他疯了,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斟酌再斟酌。

可他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