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方寸天地里,萧烬仿佛看见自己渺小虚幻的影子,时隔多年,仍然被囚困于此。
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的噩梦,沈玉衡却轻而易举地冲出禁锢,逃了出去。
萧烬眼前的一切恍惚,却又无比清晰。
来时的路上,他想到沈玉衡的世界从此只有他,居然有了一丝晦暗的期待。
如果沈玉衡愿意顺从……在萧烬厌倦之前,他或许可以发发慈悲,留他一条生路,多久都行。
从没有一个人能像沈玉衡一样,让萧烬一次次妥协宽容,他坚信自己的重生是为了扫平前世的一切阻碍,可沈玉衡这个对他而言最最碍眼,耻辱的阻碍,却活到了现在。
然而,现实如雨冰冷。
秋猎时,沈玉衡第一次逃跑,萧烬怒到极致却又不以为然。
他相信沈玉衡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逃跑失败的教训,足够让他恐惧终生,再也不敢尝试逃离自己。
可他还是逃了。
平时那么弱小的一个人,为了逃出自己的身边,甚至急得露出獠牙,举起刀子伤了人。
他又一次,想从这座高墙逃出去,从萧烬身边离开。
又一次……
萧烬久久没有转过身,他站在冷宫的门槛前,感觉到无边的阴影从脚底张开巨口,将他吞噬进去。
他身后,小太监恐慌地跪在地上,想爬过来:“殿下……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滚出去,五十板子,自己领罚去吧。”成霄猛地把他踢翻在地,催促的眼神示意他快滚。
小太监捂住肩上的伤,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他肩上的血流了一地,在积水里散开,血红的颜色被冲淡,飘出淡淡的铁锈气息。
成霄默默等着主子责骂他,可是萧烬阴翳里的背影唯有沉默。
成霄的心情从平静的麻木,到惶恐,心惊。
他从来不知道沉默的萧烬会如此可怕,他背着光站在宫檐下,好像乌云深处正在默默凝聚一片可怕的风暴。没有人知道乌云背后,究竟是一场多么恐怖庞大的灾难。
成霄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他从镇上回来,得知萧烬被一伙山匪抓去的消息。
那是边疆最凶的一伙山匪,手段极尽凶残,连茹毛饮血的外族人都容不下那群没有丝毫人性的恶徒,把他们视作虎狼。
成霄慌忙追赶过去,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然而那个小小的少年,却还活着好好的。
成霄看见瘦瘦小小的他,用刀抵着山匪统领的小妾,逼迫两个山匪互相咬食对方的脸,惨烈的哭叫声响彻整个山谷,他好像玩闹般,把那群侮辱他的人拆的支离破碎。
萧烬从来不是能忍的人,他的恨与憎滚烫凶猛,只要有一缕微薄的风,就会烧起窜天的烈火。
所以萧烬的沉默,让成霄感到意外,也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野兽看见火把,本能地想要逃离。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后,萧烬抬眸,望了望冷宫内的光景。
狭窄逼仄的宫殿里杂草丛生,比他记忆里更破败,却少了几分荒凉和寂寥。
沈玉衡用过的被褥叠好放在木板旁,地上残留着许多生火的痕迹,药碗里还有半碗药,留在那里,好像喝药的人还会回来似的。
“殿下,沈妃被押进来时,身上的的确确没有武器。他的刀,恐怕是那位太医带进来的……殿下想怎么处理那名太医?”
这个太医,偏偏还是萧烬自己请过来的。
萧烬沉默几秒,忽而笑了。
“杀什么杀,留着。”
他的瞳孔死死盯着地上那半碗药,眼中蔓延出的执念,一丝丝渗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