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韩烬从前堂繁冗政事中辛劳脱身,一进内殿房门,就见里面榻上椅上皆铺就堆叠着满满的衣物行囊、累重包袱。
冬梅、秋葵还有巧儿,几人纷纷低头专注忙着自己的手中事, 无一人注意到尊主从身后走近。
韩烬眯眸默然片刻,看着芙儿在前跟忙的身影,又将目光定在那碍眼的行李上, 之后微不可察地拧蹙起眉。
“这是做什么?”
突兀的一道问声在寂静的房间中陡然响起, 巧儿率先反应过来, 当即被吓得僵了僵身,她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拉着一旁还在发愣的冬梅和巧儿上前跪礼。
宁芙也适时转身,眨眨眼看了过去。
见阿烬眼睑向下, 面容凝沉,她下意识以为是朝局政事扰他忧心,于是也顾不得收拾行李, 挥手示意几个丫头先退下, 又几步走到韩烬身边, 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阿烬,你……心情不好吗?”宁芙犹豫问。
韩烬垂眼,嘴角扯动,“你收拾这么多行李,要去哪?”
闻此言,宁芙倒生几分困惑。
眼下雍岐大醴两国邦交虽好,但异国往通信笺还是要经受督核专审,这是规矩,并不会因宁芙贵为尊后而降低标准,至于她的私隐家书,旁人不便查详,便会特殊送到尊主手中做最后一道查验。
故而眼下能传入到她手中的信,理应已经被阿烬过目审看过了,他应比自己更先一步知晓,阿姐和谢钧哥哥即将成婚之事。
或许他并没有查信?
怀揣着这样的猜想,宁芙只好将阿姐的私信从桌案上拿出,又递到他面前。
她解释说:“阿烬,你还不知道嘛,阿姐与谢钧哥哥就要正式婚就礼成了。先前因为咱们的婚事,大醴算是将东崇国明面得罪了去,这一年半载以来,东崇屡次招惹,挑事不断,雍岐虽帮持不少,可远水终究不能及时去解近渴,谢钧哥哥身为大醴将星,肩上担责,面对敌寇挑衅自请离京戍边,之后回京次数越来越少,与阿姐更是聚少离多……”
“直到前月,东崇老国君骤然驾崩,慕容肃趁机发动宫廷兵变,东崇众位皇子无奈只得召边关兵将紧急回京,眼下,他们自国内乱尚且未消,自然再无暇去争斗大醴,于是谢钧哥哥这才终于得暇回京,专心操办与阿姐的婚事。”
宁芙述了这么一通,韩烬却只将重点抓在别处。
他面色未缓,片刻后好似叹出口气,“这次,又要回去多久?”
宁芙听出他语气中幽幽抱怨的意味,知晓他应是舍不得自己,两国遥距千里,光一趟单程路途,路上怕是就要耽误半月时间,何况她一来一回,中途定还要在大醴逗留上数日。
她同样舍不得与阿烬短暂分离,可长姐的幸福时刻,她还是想亲眼去见证。
于是,宁芙慢慢牵握住韩烬的手,尝试与其商量,“阿烬,你知道的,谢钧哥哥远走戍边,与阿姐分离期年,为这个,我常怀愧。虽阿姐每每与我通信都在宽慰我莫想太多,可我心里一直觉得,是因我们才致他们有情人难厮守。好事多磨,如今他们总算婚事成近,我心中自然想亲赴母国与阿姐诚道一声贺祝,阿烬,我会很快回来的。”
韩烬捏了捏她手指,还有不满情绪,他幽幽道:“你上次也说了好多离开我的理由。”
“……上次?”宁芙面露茫然。
韩烬手下加重了些力道,磨着她指腹,低低控诉,“年初时,你二哥和谢家二姑娘成婚,你言道谢姑娘是你在京最为亲近的唯一闺友,若不亲身远赴,恐为一生之憾。我痛快应允,却不想你这一去就是将近两月的时间,而我独身一人在郢都孤孤闷闷帮你养着猫,护着花,直到花都快开败了,某人也没有丝毫的归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