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鬼王不再夜夜出门,每隔两天取了魂气,夜晚在院中盘腿坐上一两个时辰就算修炼完毕,他睡脚踏上的时候,鬼王也睡在床上,叫人睡得战战兢兢,别扭极了。
他一个受制于鬼的可怜人,又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鬼王不出门的头一夜,他只想着干脆到厅中打地铺也好,结果一看见那窗户透进来的月色,就难免总是想起之前的无头男尸,眼睛都不敢闭上,捱了大半夜,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卧房。
但也不见得回卧房就能睡得多好。
那一夜给他带来的阴影是此生难忘的恐怖,他如今每到夜里都会下意识地紧张,现下又和鬼王住一个屋,能睡得安稳才奇了怪。
大夏天的,宴江必须全身盖紧被子才能睡着,半夜也总会被噩梦吓醒个三四次,再迷迷糊糊重新睡过去。
他也算逐渐习惯这样的睡眠,但时崤却是头一回发现。
如今时崤修炼不再那么依赖于月力的辅助,半夜靠在床头运气的时候,被脚踏上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好几次,探头一看,才发现睡着的人类满头大汗,该是困在梦魇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踩空似的痉挛。
因着脚踏太窄,他的膝盖就直接撞在床边上,震得帷幔也轻轻晃动。
时崤无法理解地一皱眉。
难得想起自己还放了一抹鬼气在这书生体内,便驱动着去窥探对方的梦境,却见宴江的魂竟是困在迷宫中,整夜整夜地逃亡,入眼尽是些断手断脚的妖魔鬼怪。
他先是嫌弃,而后又觉得好笑起来。
这书生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还要胆小许多,也难怪魂气恢复得慢,夜夜在梦中担惊受怕,算是哪门子的休息?
如此看来,倒像是他堂堂的鬼府之王气量太小,特地来人间虐待一个人类似的。
于是想了想,便放出黑雾将睡梦中的宴江托放到大床里侧,懒懒地伸过手去,将手心覆盖在那人额头。
眼中红光一闪,睡得不甚安慰的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不再梦魇。
鬼王满意地收回手,这才重新靠回外侧床头继续运气,周身黑雾不断涌动。
末伏的夜晚仍旧闷热,小屋不通风,宴江又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没过多久便热出了一头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