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大唐礼制,如此特征,这只能是一封聘书。

他要下聘娶亲了。

看来彭放所说,并非虚言。

翻涌的悲意自心口漫灌,清河唇瓣轻颤,手掌几欲扶在案角的朱漆镂刻上。

男人见她身形一颤,面露疑惑,手臂微微抬起,似要过来搀扶。

她迅速收敛心神,小步后退,错开他的手臂,不愿表露一丝一毫的流连,只重声道了一句:

“今后相隔天涯,前尘憾事,我与将军,生死两忘。”

一时间,她在入房门前酝酿许久的话语,已全然烟消云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余一声告诫:

“帝王之心,将军深知。此次将凉州归于河西萧氏只为平衡西北势力,避免陇右崔氏一家独大,不便掌控。将军需牢记经年教训,谨言慎行,勿再犯帝王之忌。”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男人冷酷的声音如玉崩冰裂。

她目光下敛,屏住呼吸,强忍盈眶中的热泪,勉强以一个公主高贵的姿态,挺胸昂首道:

“清河在此,祝将军,此生安乐,子孙满堂。”

她语罢便决然推门离去,留下错愕万般的男人在房中静立许久。

几个守在门口的亲卫见书房的门被遽然推开,还没待多久的清河公主自内快步走出,面色冷郁,眼角泛光。几人探头探脑,正盯着书房里面的动静。

俄而,内里骤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声响彻耳畔。听起来像是斗大的案牍被掀翻,巍峨如山的公文坍塌,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

众人骇然。

少帅自归来以后,虽喜怒无常,但从不形于色。除了近日众将提议夺取肃州的计划与他预想的有些出入,过于慢了,众将来来回回求他“审慎行之”的劝诫令他有些恼了,但也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的火气。

更怪的是,往日从来宿在卧房的少帅,近几日,竟然一连数日睡在书房。直到今日看到清河公主穿戴齐整从他卧房走出,众人才恍然大悟,心下窃喜不已。

本以为好事将近,结果竟是这么一出。

几个亲卫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谁不知道少帅这么急于夺取祁郸手里的甘凉十一州,连他带回来的回鹘骑兵都已编制入河西军用于布阵突袭,不就是为了速取战功,以落入敌手的甘凉十一州为聘,向圣上求娶公主。

难道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继续守在门外。

养宁远远离众人,独自在门口踯躅了几刻,竟忽然推门而入:

“将军……”

“出去。”伏案的男人头也不抬,冷声道。

“将军!当年故萧帅出征前,我曾偶尔听得一事……今日,我必要告之将军!”宁远不顾他的命令,跪伏于地,拜道:

“当年,是萧帅请求公主殿下,要她不惜一切代价,从宦官监军手里保下将军你的啊!”

男人霍然起身,大步而来,将养宁远一手从地上提了起来,声音低沉无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将军,公主是受已故萧帅所托,为了从宦官手中保下你,当年才会故意不让我们出关的。”“所以,即便当年公主曾与朝廷宦官站于一道,我养宁远从未恨过公主,一直跟随她了五年,看着她一日日召集将军旧部,在陇右军中为我们残兵讨得一席之地。公主她为我河西付出良多,我永志难忘!”

男人缓缓将他的衣襟松开,手已渐渐紧握成拳,恨恨道:

“你为何不早说?”

“是公主不让我说的。”宁远咽下一口气,语带哽咽道,“她说,故萧帅一生为国为民,存于世间,素来以大义大勇著称。他身为将军父帅,当日屏退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