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退无可退的玄军众人士气大涨,势如破竹。刀伐之声不绝于耳,有如波涛之涌,有如山河之崩。
幕天席地的兵戟声中,叱炎对周遭一切恍若浑然未觉。他屈膝跪地,安安静静地将怀中气若游丝的她平卧。
他猛烈跳动的心有些发颤,连带着浑身开始微微战栗。
她在笑,笑得甚至有些灿烂,带着如愿以偿的意味。她秀气的眉拧得紧紧的,突然咳出一口血,污了雪白的颈。
接着,她吃力地抬起手,抚向他的面具,目光涣散如风中扬沙,喟叹般的余声轻不可闻:
“长风,不要死。”
第47章 心血
辰霜微微睁眼。
那铁马杀阵的场景太过熟悉, 竟让她产生了身在五年前望断崖的错觉。
零碎的记忆经年来被深藏在她心底,在这一刻终于喷薄而出。
五年前那夜的河西军,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她的少年郎被一众铁骑逼退, 无数敌兵包围着他, 他只得以一敌十, 单枪匹马,横扫八方。
四溅的鲜血掩在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之上,一双星目被夜色掩去了辉茫,仍固执地闪耀着坚毅又脆弱的浮光。
他势单力薄,颀长的身姿渐渐被敌军掩埋。眼看着他脚步趔趄,就要倒向万丈悬崖的边缘。
少年背影苍凉,最后缓缓回眸対她一望, 冷冷道:
“公主殿下予我的心头血, 我还你便是。”
不!
绝不能再看那个少年死在她面前了。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环绕着, 朝她痛哭喊叫着:不能, 决不能让他再死在她面前。
当看到那个手持短刀的小兵向他刺去的时候, 她的身体已先于意志一步奔了过去, 好像拼尽了毕生的气力, 终于挡在了他的身前。
无惧生死,不计得失。
刀尖入体之时, 她竟感到一丝畅快之意。经年来,压抑的悔恨、愧疚,以及心痛在一时间迸发出来, 化作无尽的潮涌,将她的所有情愫淹没。
昔年所负他的, 桩桩件件,好像就在这一刻还清了一般。
她只觉身体像是有千斤之重,无法动弹。口中悄无声息,毫无意识地唤了他的名:
“长风。”
她渐渐生冷的手,想再抚一次少年微带胡渣的下颔,却只触到一片冰寒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那双眼,那么熟悉,那么相似,可以看到眸光中的一丝迷茫,一丝无措,还有一丝痛彻。
急急拥她入怀的那个胸膛,滚烫一如往昔。
原是叱炎,她又错认了。
她苦笑一声,心叹也罢。
心甘情愿,倒也并无悔意。
“嘶……”胸口像是被硬生生裂开一般疼痛。
眼帘中,并非是惯常的毡帐顶,而是中原房屋的房顶木梁。身旁只立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
“姑娘别怕。”那妇人见她醒来,柔声慰道。一面用剪子剪去她伤口处黏连的衣料,将她整一侧的雪肩露在外头,覆上几片草药止血。
辰霜偏过头,望见一道宽肩窄腰的身影掀开门帘,隐隐离去。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游离在外,又再度痛得昏了过去。
***
叱炎立在医馆门外的,满身的血迹已干涸,肃杀之气分毫未减。他沉默良久,终于向一旁的葛萨发问道:
“你可有听清楚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葛萨一愣,回忆起一个时辰前的情景。
他的主子被几个兵围攻,其中一个趁机拿短刀偷袭,却被那个女子欺身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