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轻声询问,他们是否在意灭去几盏余灯,得允后,整个大堂唯余他们头顶一抹油纸灯笼的微光。掌柜回到远处的柜台,于烛火下继续埋头理账。
店里伙计的小孩儿在一旁角落里抽陀螺,那玩意儿可不听差遣,自说自话滚到了萧灼足边。
他嘴角微扬,替孩子捡了起来。
那小男孩不怕生,接过陀螺后道了句,‘谢谢叔叔,谢谢姐姐。’便跑开了。
萧灼远远瞪着那忘恩负义的小家伙,如鲠在喉地向她抱怨,“怎么我是叔叔,你却是姐姐呢?”
“人家又不瞎。”她笑道。
他不服反驳,“我有这么老吗?也就大你九岁吧?有几个月里只差八岁。”
她意味深长地笑道,“许是你长得着急?”
他敷衍一笑,怼她说,“我看瞎的是你。”
言罢,他忽地面色阴沉,似是想起了某件挂怀之事。轻置酒杯于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如是问,“沐妍,你不愿与我有孩子,是我的问题,还是……还是为了别的?”
她调侃似的脱口而出,“还纠结呢?!就这么想传宗接代吗?”见他并无嬉笑之意,她这才收敛笑容,也跟着认真起来,“与你无关。”
她一口干了橘浆,推心置腹地道出缘由,“哪怕我不走,我也不想。”
“为什么?!”他克制地以指背抵住双唇,努力着忍下情绪。稍作调整后,他方再次开口,“你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吗?别把我困在我不配的泥潭里。”
他的眼眶里隐现一丝反光的红线,视线直直地凝于桌上的酒壶,似是想以眼为刃,将其击碎。
他应当是不知道,一见他哭,她当真会心软。李沐妍探出手去,抚着他的手背,细声慰藉道,“是我没做好当一个娘亲的准备。”她牵起他颤抖的手,双手一并握住了他的手心,“我不想那么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地就将另一个人带来这世上。”
“可我是个亲王,你怕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此事无关身份贵贱,王侯亦或布衣,皆无差别。这是我的事,我身为人母,得为他的人生负责。我得顾虑许多,寻那爱的尺度,我该如何宠爱他,而不溺爱他?他得懂得这世间一切皆来之不易,可我也不舍见他枉付心血而一败涂地。我又该如何严慈并济?让他坚信自己值得被人所爱,也能有一颗赤心去爱他人。我不知到底要怎样爱一个孩子,才能让他不成为另一个我。”
萧灼深深地埋下头,他此刻已彻底认清,她才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个,他早该放她走的,是他执意自欺欺人,这才累及她经历磨难。到头来,她甚至还不计前嫌,竟还对他心存感激……
她见他又在哭了,可这回,她非但不怜,反倒展颜一笑,探手去捏他脸颊,“怎么啦,宁亲王?我说我的,你哭什么?怎么这么爱哭呐?”
“我才没有!”他一阵愤懑地躲开她,又试图抽回被她束缚的双手,可她却固执地按着不放。他终是恼了,带着哭腔嗔怪道,“你干嘛扣着我的手啊?!”
她唯恐天下不乱地挑衅,“不让你擦眼泪啊!”
“啊,你真的烦死了!”他气地跺了跺脚,脸颊绯红如霞,眼神局促地不敢与她对视。
“我还想问你呢,就这么热衷于当爹吗?从前要姐姐生,现在要我生,你怎么不自己生?!”
“能生我早生了!”他气急败坏怒斥一声。
哪知这话惊得那掌柜都侧目投了他两瞥。
李沐妍更是不罢休了,“什么?哈哈哈!你再说一遍?哈哈!”
“我不和你说话了。”他用力挣开她,独自上楼去了。
“回来!”她跟了上去。
两人嬉笑间轻盈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