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这么随口一夸,倒让一直想讨她欢心的陈用吉憋闷不已。
论学识论相貌,他觉得自己也是大周朝第一人了。
一个乡野之地的夫子,再出色又能如何。
陈用贞到没有兄长这么大的气性,反正团团身上留着的是他的血脉,就算再如何憧憬夫子,也越不过他这个亲爹去。
八月中,微雨。
雨水打湿了镇上的红叶。
陈用吉撑着伞,去私塾接团团下学。
低矮的院墙种了一丛丛的修竹,孩子们喊着闹着,从院墙中冲出来,各自奔向等着自己的那柄雨伞。
陈用吉立在伞下,神色温和,
他蓄了发。还未及脊背的黑发草草束成一簇,有些不伦不类。
书院里,团团的声音隐约传来,陈用吉站直了。
“夫子,那今日就到了这里了,我要回家了,等明日上课的时候您再帮我解答剩下的疑惑·······”
“好。”
男子声音带笑,有些熟悉。
陈用吉下意识眯眼,团团像个小炮仗一样从书院中冲出来。
他扶住她,方才准备说话,院墙那头便又过来一个男子。
他便是团团口中容貌俊秀,学识渊博的夫子。
男子一身布衣,身姿挺拔。
瞧见了陈用吉,朝他淡淡颔首。微笑着将手中书卷递给团团。道:“你忘了这个。”
“谢谢先生。”
团团笑嘻嘻冲那男子作揖,又抓住陈用吉的手臂摇了摇,“咱们回家吧,阿娘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陈用吉不动声色,朝那男子颔首,转身,握着伞柄的手捏的几乎泛白。
晚饭之后,团团窝在灯下读书。窈娘撑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陈用贞雕块木头。
陈用吉进屋,坐在窈娘身边,低低道:“不如我们再换个地方住吧,这里太湿了,一年到头来总是下雨,叫人心情不痛快。”
陈用贞抬头,奇怪看他一眼。
兄弟二人如今只是表面和睦,私下里的争斗不知道还有多少。
“团团方才搬过来,上了私塾,结识了些朋友,就这么搬走,她怕是要伤心的。”
窈娘也早习惯了两人话里有话,夹枪带棒。
只是她也疑惑,问道:“到底怎么了?”
陈用吉不动声色敛眉。
“没什么,不过是我一时乱想。”
他打量着窈娘神色,心中却有些思绪难以言明。
若是她见到了团团的先生,知道他长那般模样,又该如何呢?
窈娘遇见书院夫子的日子,来的比陈用吉设想中要早得多。
早到陈用吉甚至都来不及查清那先生的底细。
仍然是个微雨的早晨,团团将上课要用的书卷落在了家里,窈娘抱着书,去书院找团团。
早课还未开始,孩子们在屋中闹做一团。
隔着窗户,窈娘冲团团招手,小孩儿至今没发觉自己忘带了东西,看见阿娘,便笑嘻嘻跑出来。
窈娘将书卷递给团团,正想开口嘱咐她,团团却忽然望着她身后,弯着眼睛道:“夫子早。”
“早。”
男子声音清朗。是从前听过千万遍的熟悉。
窈娘愕然,迟疑着转身,看见了一张曾经看过千万眼的面庞。
“林稼?!”
男子愕然,不只是他,就连团团也奇怪得很,扯了扯窈娘衣衫。
“阿娘说什么。这是书院里的张夫子·······”
张夫子朝着窈娘一笑,“在下张抚。见过夫人。”
他叫张抚,不是林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