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的指腹沾上了一些酒液,在指尖轻轻摩挲。

她道:“太祖皇帝曾说‘赏必加于有功,刑t?必断于有罪’。(注)当年,三位国公功劳相近,一同得了国公的封赏。那么如今”

啪。

顾知灼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溅起的酒水洒在了礼亲王的脸上。

礼亲王差点以为她要扑过来打自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王爷,我为顾家讨个王爵,过分吗?”

礼亲王被她吓得心跳差点就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摇了头。

这一摇,他顿觉不妙,脖子僵在了那里。

这丫头。礼亲王差点让她说服了。

他慢慢坐下,想要与她动之以情:“丫头呀。一个异姓王,对顾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是表面风光而已。”

顾知灼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不过就是功高盖主,上位者能不能容得下这一套。

事实上,就算她不争这个王爵,单凭顾家手里的二十万兵权,该容不下的人,照样会容不下。

既如此,她又为何不争?

这是顾家应得的!

顾知灼晃了晃几乎快要空了的酒壶,漫不经心的动作让礼亲王瞧着心里发毛。

“若是以上功绩都不足以让顾家得个王爵,那么再加上顾家养了顾琰六年半,总该够了吧? ”

顾知灼的唇间溢出冷笑,持壶的手再次往下倾倒。

这一回,她的动作慢了许多,琥珀色的酒液从细颈壶口往下流淌,有如一道细小的水注。

礼亲王皱了一下眉,想说,她怎么就好赖不听呢。

“王爷呀。”顾知灼学着他的语气,“你有没有想过,顾琰姓顾,名字却是从了皇子们的的‘琰’,这意味着什么?”

她是想说,皇上迟早会把顾琰接进宫?礼亲王皱了一下眉,事实上,若是皇上和季氏的事没有被揭穿,季氏还是好端端的镇国公夫人,皇上又有什么理由把顾琰接回去。

“王爷在朝上这么多年,您对皇上应当也是相当了解的。敢问王爷,若是我顾家人都死绝了,皇上是会收回爵位,还是把爵位让给一个冠着顾家姓,从了皇子名的奸生子?”

这一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礼亲王的头顶仿佛炸开了一声雷,震得他满脑壳嗡嗡作响。

顾知灼倾倒的速度陡然加快,溢出的酒液一直流淌到了礼亲王的面前,流到了他的衣袖上。不一会儿,酒壶倒空了。

“镇国公府四代人,用血,用肉,用命换来的一切,让他的儿子白白得去,加上这份功劳,总足够吧?”

顾知灼把空荡荡的酒壶摔了出去,酒壶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砰砰的声响,把正看着桌上酒液发呆的礼亲王吓得又蹦了起来,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顾知灼轻笑出声,笑意不达眼底:“还是王爷您觉得,这事尚未成真,就算不得功劳?”

这丫头。

脾气又坏又呛,礼亲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真是什么都敢说。

礼亲王倒是没有多少被顶撞的不悦,看她就像是在看家中的小辈,就算心中有恼有恨,也全都是冲着皇帝去的。

皇帝就是比不上废太子!

他手段不够,御人无方,只会整天怕东怕西。他对镇国公府的忌惮,只要不是眼太瞎都能看得出来。礼亲王劝了又劝的,皇帝一再表示,绝不会收回镇国公府的爵位。

曾经的礼亲王,以为皇帝的意思是,不会对顾家出手。

现在,顾知灼这么一点破,礼亲王有如醍醐灌顶,从前那些不愿意细想的种种一下子全都串连了起来。

皇帝十有八九,确实是打着这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