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提督前两个媳妇都死了, 死得很不光彩,这在京城里无人不知,京里哪个正经人家敢再把闺女嫁过去。这下可好,龚家还非瞧上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硬是要毁了人家的名节来逼嫁。早就有人忍不住了,跟着首辅夫人道:“老夫人,如今能娶到一个志趣相投的媳妇可不容易。”
“龚提督真是好福气。”
龚老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脸孔憋得通红,一口气随时快要上不来。
龚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大公主是个什么货色,就算从前不知,眼看着十几个面首被从公主府拉出来游街也该知道了。
天之贵女,到时候,她养着戏子面首,自己连说上一句都不成,更不用说等着她来孝敬自己了。
日后生下孩子,也不知道孩子是谁家的种。这让自己如何能接受。
一想到今天以前,她还在看安国公府的笑话,嘲笑老国公膝下无后,往棺材里一躺,女儿孙子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
而现在,这个成了全京城笑柄的人,就变成他们龚家了!
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一股股热流直往头顶冲。
她紧紧地抓着寿星杖,手背上皱巴巴的皮肤也都绷得紧紧的。
“龚老夫人,您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呢,莫非是对圣意不满?”
“哪能。“龚老夫人扯了扯嘴皮,笑得勉强,“皇上圣恩,许下贵女,龚家自当感激不尽。”
她拄着寿星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板着脸告辞。
徐太太嘴巴动了动,想问龚海和迎儿的婚事还作不作数。见她一眼都没有看自己,赶紧闭上了嘴,眼神飘忽。
首辅夫人和颜道:“尚公主是大喜事,老夫人慢走,可不能让传旨的公公久等了。不然,岂不是对上意不敬。”
龚老夫人的背影顿了一下,脚步更快了,这利索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来已经七十了。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把大公主许给他们家。
这桩婚事。
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啊。
顾知灼拉住徐迎儿的手,带着她走了进去,心里盘算着方才二婶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移向了徐氏,见徐氏向她点头,一瞬间她有如醍醐灌顶。
不会吧!
“太夫人,吉时快到了。”
祝嬷嬷一直注意着屋角的漏壶,明知气氛有些不太多,还是提醒了一句。
煦哥儿的出生险象连连,他的洗三吉时,顾家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不敢差了一丝半毫。
“母亲,先给煦哥儿洗三吧。”
徐氏主动说道。
太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闻言在祝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招呼着众人往喜堂去。
等出了堂屋,她小小声地和祝嬷嬷道:“这帕子,是徐家和龚老婆子故意弄出来的?”
娇生惯养长大的太夫人没怎么经历过宅斗,直到这会儿好不容易把前因后果串在了一块。
她可惜道:“哎。原来是假的啊”
孙嬷嬷不知所措地跪在那里,心里忐忑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该跪着。
她下意识地去找徐太太,目光却对上徐氏。
堂屋里的人不知何时竟都走完了,连下人也一个都不在,唯有徐氏还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冷的双眸黑沉沉的。
“孙嬷嬷,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我在徐家时,你在。我出阁时,你在。我生下烈烈时,你在,烈烈早夭的时候,你也在。我生下骄骄,炔炔,微微的时候,你都在。我一睁开眼,你就在我身边,你在我心里,比爹娘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