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会儿。”她对江云宪说。
江云宪嗯了声,指尖有灰尘,虚拢着手指,用透着青筋的手背和腕骨在她面颊蹭了下。
骆星睡醒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男款的黑色冲锋衣,把脸往里埋了埋,鼻尖闻到一点江云宪身上清冽沉静的木质香。
柴火堆里依旧燃着火苗,周围已经余下一堆灰烬。
江云宪不在她旁边。
视线透过窗往外望,看见他和老严在屋檐下的身影。
老严从怀里摸出烟,敲出一根给江云宪:“我平常就抽这个,杂牌的,别嫌弃。”
江云宪伸手接了,脖颈微弯,凑到打火机前借火。一股粗糙的辛辣味扩散,尾调是苦的。
两人望着夜里的冷雨和阴沉沉的天幕,聊了聊明天的安排。
等聊完江云宪回头,发现骆星醒了。手指掸了下烟灰,碾灭烟头,等味道散了散,才往里走。
他坐回骆星身边,身上携着风雨的冷意,看了眼手表说:“你没睡多久,刚过十二点。”
骆星把冲锋衣还给他,让他穿上。
她嘴巴有点干,江云宪问:“渴不渴?”
“把这个喝了。”
递过来的是骆星自己的保温杯,她低头闻到一股药味,“这是什么?”
“预防感冒的。”江云宪说。
这对话让人莫名感到熟悉。
在南洋那晚,他们深夜冒雨回到平河泰州的民宿,他也给了她一盒药,说是预防感冒的冲剂。
可她隔天
还是发烧了。
回国后生了场病,住了几天院。
还有病房里那束无人认领,被护工扔掉的绿绣球。
一点一滴,十年过去,骆星讶异自己记得这么清晰。
“每次遇险,都是在大雨里。”骆星回忆后感慨。
“而且你都在。”
她本想继续开玩笑说一句缘分,却蓦然意识到,似乎并非凑巧,也并非缘分。
“你当初,本来是想登船去阜母岛的,是么?”
多年前的旧事重提,骆星竟觉得有一丝紧张,澄澈的眼睛望向江云宪。
“不是。”
他否认了。
骆星心脏被揉捏了一下,不待她反应,又听见江云宪说:“我没所谓去哪里,也没计划,当时告诉你说没有目的地,不是骗你的。”
“你留在平河泰州,我就在平河泰州。”
“你去集谷,我才去集谷。”
“我的行程本来就是跟着你变动的。”
“那对于我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假期,没什么意思的旅途,因为你在,我才觉得不算浪费时间。”
才觉得,那个夏天不算浪费。
它充斥着暴雨,却波光熠熠,存在于记忆里。
“为什么?”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他们挨得很近,说话声音放低,被雨声掩盖,只有彼此能听清。
“因为喜欢你。”江云宪轻笑了一声,神色却无比认真,“从十年前就开始喜欢你。”
“没办法忘记你。”
“往前走了十年,还是想回来找你。”
是谁说,“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何止是物,人也一样。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想得到,想占有的念头那么强烈,密鳞一样裹实着不安分跳动的心脏。
*
这一晚骆星睡得还算好,酸胀水肿的小腿被人握在手里,一下一下揉着,均匀的力道,一丝不苟。
半梦半醒之际仿佛又听见那道声音,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