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阿耶从军中回来了。
见他在地上攀爬, 阿耶浓眉皱了一下,一道目光如锋芒照在他身上。他慌慌张张,还没起身, 就已经被阿耶单手捞了起来。
“成何体统?”他听到阿耶低声的斥责,只得灰溜溜地站到一边。
他向来只敢在阿娘面前撒娇的。
阿耶径自掠过了他, 已欺身坐在阿娘身旁。萧成宴在旁偷瞄,见阿耶深厉的眉目转瞬柔和下来,二人低低絮语着什么,阿娘时不时以袖掩口,笑得开怀而烂漫。
他一直知道,他的阿耶有两副面孔。
对旁人一向都是冷淡或峻厉的样子,不怒自威,在军中罚起人来连几个人高马大的叔伯都要抖三抖的。可唯独在他阿娘面前,阿耶舒眉展目,言语含笑,温柔得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此时,萧成宴越想越气,手里刚摘下的桃花也不要了,扔在了地上,用穿着鹿皮革靴的脚狠狠碾碎。
他往前一看,眼见着阿耶阿娘两道白色的身影已没入赏花的人群中,走远了,萧成宴有些慌张,开始朝前跑起来。
“阿娘,等等我。等等我呀!”他只会喊阿娘,因为阿耶根本不会理睬他。
阿耶眼里只有他阿姊萧忆海。
每到春夏,他的阿姊都会去回鹘找她一出生就认下的义父,学习君子六艺,实则是去草原上疯玩。
他自小就羡慕他阿姊,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凉州和草原两头跑。而他只能被困在府中或是军中,每日有数不尽的功课修习。修文史,习武术,不是御军之道,就是领兵之法。
今日阿姊要从草原回来了,阿耶走那么快,定是急着要去城门口接她。
脑壳上忽被人一弹。萧成宴吃痛捂着额头,抬头看到了阿耶那张严厉的脸。
“这也能走丢?”他的阿耶浓眉挑起,面露嘲讽,低低睨着他。随即拉起他的手,往远处等着二人阿娘处走去。
阿娘立在一棵垂柳下,春风徐来,柳枝拂面,一道吹起她轻薄的素白绢地春衫,绣满繁复兰草暗纹的裙裾曳在地上,与零落的花瓣簇在一处,给她皎白的衣袂染上一抹淡淡的桃粉。她远远望着父子二人向她走来,忽而展颜,在风中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