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了你长姐身死。我和你长姐苦心经营的一切,在掖擎的寿宴上,本就差一步,就可以达成了。当日,我眼睁睁看着你长姐为掖擎所辱,又无能为力,只得看着他脱身,逍遥远去。为何你们就可以终成眷属,而我和你长姐就要天人永隔?”
他本来清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笑容阴恻,道:“如今,就算倾整个回鹘之力,都要让他给你长姐陪葬。”
“希乌大人!”清河恨恨地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倏地提高了音量,声调更是多了一分厉色,直击人心:
“希乌大人如今已是回鹘摄政王,掌回鹘万民生计,可汗尚且年幼,摄政王辅政,需得在其位,谋其政。上位者,饮得是民之骨血,食得是民之膏腴,岂能为昔日私怨,引回鹘与大唐开战,让两地百万生民,沦陷于战火?!”
“长姐之命可贵,天下万民,难道就是贱命?若是长姐还在,看到她以命护下的大唐回鹘之盟被你如此践踏,她所信任的希乌大人如此癫狂,是非不分,该会如何痛心?”
毡帐中忽然静了下来,一时落针可闻。帐外,朔风凛冽,风声如泣如诉,似在呜咽。
女子孕中仍然纤细的上半身因剧烈的心跳而起伏着,侧影浅浅投在随风鼓动的帐布上,带着分明的颤意。
见他背身不语,清河又轻轻摇了摇头,语调平静而淡漠,道:
“此外,我长姐心有所属,对大人不过是知音之交,并非男女之情。”
希乌怔忪了半刻,忽而笑了一声:
“公主能言善辩,我自愧不如……你不是方才问我,要如何才肯罢手?”他起身高倨在上,低睨着座位上临危不乱的女子,眸光幽暗而深邃,道:
“我要公主代替你长姐,在王庭常伴我左右。我与公主一道,烹茶品棋,一生相伴。不好吗?”
希乌忽然起身,越过二人相隔的矮案,抬手轻触她的眼角,用拇指掩住了她那颗泪痣,目中渐渐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狂喜,道:
“如此,真是像极了。”
清河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她沉滞的躯体因为忽然一动而颤抖起来。她忍着下腹突如其来的绞痛,硬声道:
“罗敷已有夫。不如摄政王大人即刻赐我一死。”
希乌唇角噙着冷笑,目若寒泉,拂袖离帐前道:
“哼,我已失东隅,必要留下桑榆。公主殿下,就好好待在我帐中罢。”
“你别走!”身后传来她的喊声,希乌脚步一停。
他回身望去。
只见方才还大义凛然,身正不阿的女子,此刻已跌坐在他方换了新绸的榻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覆在凸起的腹部上,面色潮红,汗如雨下,双眸惶然,求助地望向他,续道:
“你快叫人来……我,我要生了……”
***
天间不知何时已落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倾覆千里,在天地间连绵一片,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