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曾深深爱着,恋着,贪着的身躯啊。
手中的长剑因他陡然发力而铮铮作响,剑身来回晃动,寒光闪闪,照出他猩红的血眸。他望着她嘴唇微启,鲜血从她唇角一滴滴溢出,朝紫衣女子继续道:
“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放过他。若是你还觉不够,我……”她说着,伸手去拔左肩的匕首。
“够了!清河!”帛罗失声尖叫,霎时泪眼朦胧,高声道,“你于我河漠部有恩,此事,我就此作罢。我代河漠部在此立誓,永不再提!你可满意了?快把刀放下!”
闻言,她失力向后趔趄了一下,似是满意地翘了翘唇角。未等帛罗伸手搀扶,她很快地立定转身,朝披坚执锐的陇右军走了一步。
只这一步,足够让伏地不起的他心惊胆寒。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他起不了身,阻止不了她,手中紧握的剑就快要被他崩断。
“清河多年来在陇右军中受诸位照拂,我铭记于心,请各位受我一拜。”她双手覆在腰前,微微屈膝,朝眼前的几位悍将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公主殿下快快请起,我们怎么受得起啊。”陈佟面容僵硬,刚才见她自伤,已是大惊失色,此刻更是慌乱万分,想要伸手将她扶起,却又不敢触碰。
“诸位,你们要杀之人,是我所害,致使众多陇右军兄弟命丧他手,是我之过……”
长风已有不祥的预感,看到她细弱的手腕已握住了刀柄,葱白的五指因逐渐发力而有些颤抖。
他中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要迸裂开去。心中堆砌成山的仇恨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不要!”他听到自己喊了出来。
下一瞬,她已拔出了匕首,刀口鲜血淋漓,又戳入了她单薄若削的右肩。
血花飞溅。
染红了整片荫蔽人心的暗夜。
他死死盯着她泛着青白的唇齿一张一合,只觉形神俱灭。
“我替他,受诸位一刀,如此,可,可算公平?”她已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语,半阖的眼帘间涌出了两行清泪。
陈佟等人阻拦不及,已是面色痛滞,如丧考妣:
“公主千金之躯,这如何使得?公主多年来为陇右军固守凉州鞠躬尽瘁。这仇,我们不报也罢,公主切莫再要伤身了啊!这……这我们如何向少帅交待啊……”陈佟为首的几个陇右军悍将,自小出生入死,在战场见惯尸血,此刻见一向柔弱的清河公主满身血迹,只觉惭愧万分,心痛不已,纷纷放下尖刀,背过身,偷偷抹了抹泪。
清河心满意足,突然蹙眉咳出一口血,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与她预想的不一样,她没有倒在冰冷的石面,而是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他的面容阴沉依旧,浸着血的轮廓显得更加坚毅,英挺的眉紧紧拧着,唇角仍带着鲜艳的血丝。薄雾茫茫的眼神中,有震惊,有不忍,有无措,还有一丝沉痛。
真好。她还能最后救他一次。
她咽了一口血,腥味在喉间蔓延着,烧喉一般的苦涩。她努力发声,対着在场众人一字字道:
“千错万错,错在我身。如果有报应,就该报应在我李清河身上。与他无关。今后,莫要再找他寻仇。”
众人本是深受惊吓,闻言无不动容,唯唯称是,纷纷离场。谁都不想承担重伤公主的罪责。
人潮退去,庭院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唯有寒蛩不住鸣。
一阵秋风拂过,庭院的池水波光粼粼,如温柔眼波,潋滟动人。
忽有几滴温润的泪水滴落在她惨白的面上。
她眉心微皱。他怎么哭了。
是她又让他难过了。
她心口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