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日,紫藤花被连日秋雨打落一空,花架下青灯如斗,石桌前坐着两个人。

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未免沉默,萧逐风拿起桌上酒盅喝了一口,随即皱眉:“茶?”

“不然?”

裴云暎给自己倒了一杯,语气理所当然,“明日祭典,你还敢喝酒?”

萧逐风一噎,复又盯着酒盅里的茶:“怎么又苦了?”

先前裴云暎脑子发病,把殿帅府的茶水全换成各种饮子熟水,甜得人喉咙发齁。眼前这壶茶水竟是苦的。

萧逐风许久没在殿帅府喝到苦茶了。

“不好吗?”裴云暎端起酒盅,“人生本来就是苦的。”

萧逐风:“……”

他悠悠开口:“不就是被心上人拒绝,何必苦大仇深?大丈夫何患无妻,天涯何处无芳草。”

裴云暎看他一眼:“说得很好,如果你能不这么幸灾乐祸就更好了。”

院中风声飒飒。

过了一会儿,萧逐风问:“你之前不是说,要徐徐图之,怎么突然诉情?”

“没忍住。”

萧逐风又问:“她为何拒绝你?”

“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纪珣?”

“也许。”

裴云暎喝了口茶,低头看着酒盅,酒盅里倒映着头顶花架。

花架不如夏日时繁茂了,没有花,枝叶伶仃,看起来有点凄凉。

“其实之前,我就并无把握她会选我。”

他自嘲一笑:“毕竟纪珣是君子,而我是个混蛋。”

“如果陆家没出那些事,如今和她匹配之人,应该就是纪珣这样的人。”

这话很是怅然。

“醒醒,”萧逐风漠然道:“你何时变得这么怂了?”

裴云暎笑笑,并不说话。

萧逐风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说,就算她真喜欢纪珣,你也会拆散他们。这就让给那家伙了?”

裴云暎嗤道:“什么叫让?她又不是物件。”

萧逐风看不惯他这模样,讽刺:“那你要怎么办?在这里喝闷酒,等他们二人喜结连理后你再趁虚而入?连名分也不要了?”

“你是这样甘愿退到背后的人吗?”

裴云暎没说话。

夜风吹过,高梧策策。

裴云暎开口:“萧二,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匹马?”

萧逐风一怔。

裴云暎曾有过一匹红马驹。

由他外祖父亲自挑选给他的生辰礼物,活泼俊美,后来却因误食毒草死去了。

“我很喜欢那匹马驹。”

“因为太喜欢,难免炫耀,引得家中兄弟为马驹大打出手。它死的时候我很伤心。”

他平静道:“后来我发现,马驹不是因为误食毒草而死的,是我父亲亲自下令毒杀。”

萧逐风一顿。

他是第一次听到裴云暎说起此事真相,问:“为何?”

裴云暎笑了一笑,那笑容比秋夜更冷。

“因为他认为,此物有损兄弟情义,不如从源头断绝。”

裴云暎开口:“我不想她变成那匹马。”

萧逐风沉默。

若在半年前,萧逐风绝不相信会看到裴云暎这样一面。

养尊处优的世子也会为一个人从白日等到黑夜毫无怨言,又在被拒绝后卑微至此。

“陆医官这个人看起来像是断情绝爱随时会出家,很难想象她爱上你。”萧逐风宽慰好友,“其实你未必爱她至深,是因为你在她身上花了太多心思,所以放不下。”

“你好像忘了,一开始,你是去抓她归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