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长默然?将纸条丢入灯芯中燃烧, 残余的灰烬倒在值班室桌子最底下的铁盒子里。
那是上一代守塔人留下的铁盒子。
灰烬抖落, 融入盒中的另一堆,难分你我。
神?社正?殿,地下档案室。
没有窗,门锁紧闭,满室乌烟,烈焰吞没了架子上的卷帙,哔哔剥剥地作响, 火舌燎到天花板, 熏得污黑。
老神?官浑浊的眼珠已然?被?熏得睁不开了,他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声嘶气弱地边咳边笑。
他半世清明,大儿子做出这种事,如果捅出来要他在岛上怎么做人?
更重要的是,沈衣既然?是小舟新娘,海浪退回来说?明是海神?自?己?不要,和张平动了手脚玷污新娘,这两件事相差巨大。
千烟岛上,不能容纳任何对海神?不敬的人。
最好的办法,也是为了千烟岛的未来,应当任由神?明发泄怒火。
火舌吞噬衣袍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烧焦的腐肉味。
眼皮掀起,露出灰白白一片的眼球。
老神?官好似在火焰和乌烟中,回到了小时候家里摇摇晃晃的渔船,窥见了疾风骤雨的海岸边,黑红腕足漫天挥舞,积蓄着倒山倾海的力?量。
怀着此生对神?力?的绝对膜拜,他在火舌里溘然?长逝。
*
狂风暴雨中,浪峰撞击着船头,黑魆魆的波涛把破损的千烟号抛掷高点,又?狠狠滑下翻卷的海面。
甲板上的水漫到所有船员一刻不停地往外?舀水也无济于事。
海水从船底铆钉眼儿咕嘟咕嘟涌进来,豁口越来越大。
水鹊就?是捂住耳朵,也没办法屏蔽掉整片海洋的疯狂呓语。
“安静点!”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在触手的包裹中挣扎着试图唤醒海怪的神?志。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它本就?不多的理智,在嗅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后彻底瓦解了。
无头人是锁定活人攻击的,从摇晃的船体地面爬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挥舞着太平斧,斩向如同茧房一样包着水鹊的触手。
另一只庞大的腕足轻易地在半路截住他。
斧头脱手砸到后方的地面,腕足将无头人绞紧,如同捕猎的鳄鱼或者?森蚺一般翻滚着绞死猎物,高高抛起来砸向仓库的生锈铁架。
它的力?量之大,装着无数白色木箱的一排排铁架子和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层层倒塌。
这层船舱已经要容不下过多膨大的触手了。
它们攒动着挤上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地面都是拖行时留下的水痕,所过之处,铁制扶梯挤得变了形,白漆簌簌掉落,舷窗的玻璃倏然?碎裂,玻璃渣子四溅。
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这艘飘摇的货船。
“放救生筏!”
“都到甲板上来!”
水鹊听到他们的呐喊。
他感?觉自?己?越是挣扎,海怪就?越是以为他要逃跑,以至于把他勒得更紧。
水鹊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船体已经淹没一大半了,触手一路蜿蜒到甲板口,千烟号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卷在铁桩上的钢索断裂,甲板上的几个人立即趴下身体,一声巨响,钢索由绷紧的状态解放出来,弹跳在甲板上砸出一个深坑,最终蜷缩成一个半圆。
如果打在人身上,必然?会当场皮开肉绽。
李见山肩膀上搭着元屿的手,由于在战斗中失血过多,元屿脸色苍白,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好在楚竟亭和阿提卡斯当时抵住餐室众多无头人的压力?,让李见山去支援元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