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尊金蟾蜍方鼎,然后整天就往里面抛金币。
沈溪山还记得宋小河往神龛树前扔铜板许愿的模样,后来入人世,他也学会了,每回看见那些凡人往各种各样的地方抛铜板时,他也会跟着扔一个。
但是龙神不会向别的神明许愿。
他扔铜板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找到宋小河。
不知那金蟾蜍方鼎里扔了多少金币,再往里扔的时候全是金子相撞发出的琳琅脆响,沈溪山在长生殿一住就是一年的时间。
一开始伏玉都是躲着他走,前几次遇见,也是紧贴着墙,不敢乱动。
其后伏玉就发现,大部分时候,这位龙神的情绪还算稳定,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偶尔从后院走出来,会背着手站在万千灯盏之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将上面刻着的名字收入眼底。
他不像是在看灯,像是在看那些长生灯背后藏着的,供灯人的虔诚祈愿。
他站在灯下,影子被拖得老长,柔和的光落在身上,遮掩了他晦暗不明的眼,像是天地间最孤独的人。
后来伏玉就不怕他了,偶尔会给他讲一讲供灯人的故事。
一代掌灯人只能接触到一个供灯人,所以会将供灯人的故事记录下来,给下一代掌灯人看。
毕竟漫长的时光,需要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许是这样一来一回两人熟络了些,伏玉那天主动问道:“龙神生命漫长,百年的时间或许于你只是一眨眼,于我们凡人来说,便是一生了。”
沈溪山却偏头,突然对伏玉说了一句,“百年对我来说,也很漫长。”
伏玉大为意外。
沈溪山又道:“一年分四季,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日。我不需要睡眠,这一百年来我见证了无数次的日月交替,昼夜更迭,我一度以为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
他分明语气平静,但不知为何,伏玉从他的话中仿佛听出了些许落寞。
沈溪山回到后院的房中,拿出了先前买的笔和白画轴,挽起袖子来,开始研墨作画。
一百年对龙神来说同样漫长,他在这一百年里学会了数不尽的东西,包括一手娴熟的画技。
他开始回想脑中的宋小河,想她当初欢喜上山的模样。
可时间过得太久,宋小河的脸竟真的开始模糊了。
沈溪山心中一凛,又细细去想,那些与宋小河相处的岁月,竟然已经那么遥远了。
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宋小河了,那张原本生动鲜活的脸,仿佛已经成了他脑中封存的画,已经开始慢慢褪色,墨迹渐融。
可没道理啊,沈溪山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快忘记宋小河才对。
随后很快地,他就明白了。
那是因为想起宋小河之后,他感到太痛苦,所以渐渐克制自己的思念,总不敢放肆地去想,久而久之,宋小河竟然开始在他记忆中模糊。
沈溪山慌了,开始努力回忆。
他想起宋小河穿上新的衣裙在他面前转圈,问她好不好看。
想起宋小河爬上了树,坐在他身边说要与他一起晒太阳。
想起宋小河用墨笔在他的脸上画刀疤,说这样下山就不会有人惦记他模样漂亮了。
沈溪山嘴角一扬,下意识露出了个笑容。
宋小河会抱着他,也会亲他,会在他身上轻轻抓挠,有时候抓得厉害了留下痕迹,她就会对着痕迹吹一吹。
她从不会因为沈溪山是龙神而觉得他坚韧不摧,会像世间所有对待心上人的人一样,珍视沈溪山,但凡有磕磕碰碰,都觉得他会痛。
沈溪山曾以为宋小河会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