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刮破过自己的脸了。

上一次刮破自己的脸还是?他第一次学着给自己刮胡子的时候,那时候林棠娟在日本出?差,他早上起来?摸到上唇硬硬的胡茬,心情微妙,凭着记忆去超市买了爸爸曾经?用过的同个牌子的剃须泡沫。

再然后,他又买了很老式的刮胡刀,因为也是?爸爸用的那种?。

泡沫上脸后,他试探地?将刀片穿入白色的泡沫后抵到自己的皮肤上,湿滑的,凉凉的触感。

剃须刀刮下?白色泡沫,胡茬还是?坚固地?留在那里。

只有他自己的卫生间,水龙头没有拧紧,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林耀远盯着缺了一块白色泡沫的脸,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他突然对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的自己感到生气,即便这是?第一次做。

第二次下?手时,他加大力道,一股锋利的疼痛传来?,他撇下?的上唇处有了一道很明显的伤口。

那天他脸上贴了一道创口贴去上学,老师和同学都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笑?说路上碰到一只野猫,想要喂它时被挠了。

大家都夸不愧是?林耀远,一直那么有爱心。

而他只是?托着下?巴想,这道伤疤会毁容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讨人喜欢的点?就少了一样。毕竟亲戚朋友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这真是?个俊俏的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很频繁听到的评价就是?“这个孩子好乖”。

只有这样俊俏又乖的孩子,才不会让一个失去丈夫的妈妈再承受更多的压力。

虽然她几乎没表现出?压力,但他却从妈妈没有任何悲伤的反应里知道生活其实已经?翻天覆地?。

她不是?不想悲伤,而是?没有力气悲伤,每天不是?看招聘信息就是?看存折上只出?不进的数字。他们不能依靠爸爸留下?来?的积蓄和赔偿生活,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想重新回去工作,但这些?年的空白让她的竞争力大不如前,屡屡碰壁。

但他的妈妈是?个不会服输的人,更是?因为她在那样的境况下?没有输的后路。她另辟蹊径,突发奇想地?捡起了从前因为兴趣学过一下?子的日语,开始转换赛道。

然而考级并不容易,且在那时一年只有一次考试的机会。

这意味她几乎不能失败,时间成本是?一艘很刻薄的小木筏,载着两?个人,该如何不倾翻?妈妈只能背水一战,花费了一整年的时间刷题看书,但最终的考试成绩出?来?,离及格线只差一分。

知道成绩的那个傍晚,妈妈煮了两?碗面,一如往常,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吃着吃着,她的眼泪沉默地掉下来。

他迅速扔下?筷子,跑到卫生间取来自己的毛巾帮她擦掉眼泪。

第二年的时候,林棠娟终于以超出?及格线四十分考下了日语的一级证书。

但光是?这样也还是?不够,空白的断档时间太多,她必须表现出自己愿意做最累的活才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理所当然的,谁都不愿的苦活累活都交到了她身上,其中?也包括连续的出?差。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被频繁地?送去姑姑家过夜。毕竟那么小的孩子,三餐都解决不了。

那个时候姑姑还住在白菏,不过两?年后她和老公离婚,再嫁回了爸爸的老家东台。

他的处境变得尴尬,没有可以再托付的住处。不过彼时也稍微长大了些?,他让妈妈放心,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林棠娟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出?差前去小区对面的一家面店留下?一些?伙食费,嘱咐他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