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茵双手在那水袖里纠缠,半晌,咬了咬唇,声音坚决道?:“等我过了二十八,就喝一杯鸠酒,死了去。”
她现在还能仗着自己的姿色去挑客人,可?等她老了,便?没?这个资本了。
与其等到人老珠黄,被?妈妈送去给那些肥头?大耳的客人作践,不如死了干净。
牧野倒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打算,“没?有人要替你赎身吗?”柳茵茵是妙玉阁的头?牌,想替她赎身的定是数不胜数。
柳茵茵很轻地冷笑:“赎身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被?一顶小轿抬进?府里,从伺候不同的男人,变成只伺候一个,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她在什么也不懂的时候,没?有选择地进?入了这个行当,便?再也没?有干干净净被?当做人的时候了。
更何况,她在妙玉阁里,见到的、听到的太多,哪还有活着自由的那天……
牧野望着柳茵茵,心里起?了深深的同情。
她在燕北一向自在惯了,别说是暂时将她拘在奉镛这段时日,已经让她难以忍受了,更何况是像柳茵茵这样?,一生都受人钳制。
“若是你离开妙玉阁,也不被?小轿抬进?别人的府里当妾当奴,你想做什么?”
牧野问完,柳茵茵愣了瞬,垂眸盯着梨花木桌上那一盏明灭灯烛,隔了许久,才悠悠开口:“还是死了去吧……”
“我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东西,只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离开了这红楼雀台,世界里只剩白茫茫一片虚无。”
牧野是从尸山血河里爬出来的人,多少人想活而活不成,“我还以为茵茵姑娘在这妙玉阁里是少有聪明的,没?想到还是个蠢的,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好没?意?思。”
柳茵茵的柳叶眉蹙起?,也恼道?:“我信任将军,亲近将军,才把?心里想的告诉你,你既非我,又?不能亲身感受我的苦楚,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
行吧,还是个犟的。
牧野道?:“我是不能亲身感受你的苦楚,但你站在那雀台高?处往外看,自然只能看见白茫茫的虚无,没?有亲身感受过外头?是什么样?的,就急匆匆要去死,到头?来只白白在人间受苦了,一星半点的甜滋味都没?尝到,亏不亏。”
柳茵茵:“我生来就福薄,是个苦巴巴的药罐子,再甜的东西到了嘴里,也尝不出甜来。”
牧野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便?不再说了,她从来不寄希望于用三两?句的言语去改变一个人,就像柳茵茵说的,牧野没?有经历过她的苦楚,说再多也是局外人。
牧野起?身,将腰间那枚玉佩取下,放到了柳茵茵面?前?的桌上。
“这个玉,应该是个有用的玩意?儿,以后你若是想要离开妙玉阁了,就拿出它来。”
牧野想不通陆酩给她玉佩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给她了,那就算是她的东西,她不想留着陆酩的东西膈应自己,不如送出去给需要它的人。
柳茵茵在妙玉阁浸淫,对于奇珍异宝看一眼便?知,很快辨出了眼前?的暖玉不仅非凡品,其玉身后的主人,更是深不可?测。
她望着这玉,仿佛回到了游船之上,江上的凉风灌进?她薄薄纱衣里,那凉气却丝毫不及太子殿下和她对视时,眼睛里的寒意?。
柳茵茵打了个哆嗦,连玉也不敢看了,她用帕子盖住玉佩,怕她的触碰弄脏了玉,而后将那烫手的玉推回至牧野面?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牧野满不在乎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要回来,你不收就扔了吧。”
沈仃趴在屋檐上,听见牧野大放厥词,先是把?太子殿下的玉佩就那么随便?送人,然后又?让人不要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