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衬衫后,章书闻才发现自己的两边肩膀都蹭掉了一层皮。他皱眉忍着痛将皮撕下来,倒吸一口凉气后站在水下,水流哗哗流过他的伤口,针扎一般的疼。

他用冷水洗去一身的污秽,脑子飞快转动着。工地是六点半下班,他可以跟便利店的老板娘协商每周末七点多赶过去兼职,这样又能再多一份收入。在此之前,他要先带余愿熟悉附近的环境,再确保余愿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

出租屋没有配备洗衣机,章书闻打算等到秋冬再去网上买台二手的。夏季的衣物轻薄,手洗起来并不碍事,但他的掌心受了伤,碰到廉价洗衣粉难免产生刺痛感,只好胡乱地揉搓几下把汗渍洗掉,拧干挂到小阳台。做完这一些,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身躯又开始燥热。

可是见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看书的余愿,见到余愿恬静的表情,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临睡前他特地翻了翻余愿的绘画本,色彩虽不如从前那么热烈,但总算没有令人窒息的黑色。

章书闻一上床余愿就挨了过来,他自然而然地搂住热腾腾的身体,将下颌搁在毛茸茸的脑袋上,低声说:“明天也还在家好吗?中午吃饼干和牛奶垫垫肚子,晚上等我回来,我们出去吃饭。”

余愿仰起头,气息吐在章书闻的颌角,“哥哥去哪里?”

他的语气隐含不安,似是怕章书闻一去不复返。

章书闻揉揉他的脸蛋,开了个玩笑,“去捕猎。”

余愿却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崇拜地哇了声,兴奋道:“我和哥哥一起去。”

“不用。”章书闻困倦地闭上眼睛,“你在家等我就好。”

余愿还兴冲冲地想再说话,察觉到章书闻的疲惫,只小小声地唤:“哥哥。”

“嗯?”

“晚安。”

章书闻勾了勾唇角,收紧双臂,“晚安。”

他们还会共同度过很多个夜晚,但黑夜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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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昨天的经验后,章书闻再到工地时穿了长袖防晒伤,又在肩膀上垫了毛巾,找工友领了两副棉手套。

工友把沉重的铲子给他,“这堆沙石下午要用的,先分出来。”

章书闻说好,埋头铲沙。他这边还没有完事儿,又有工友指挥他去搬水泥。

“喂,你动作快点。”说话的比章书闻大几岁,大伙叫他阿成,跟明叔是远房亲戚,工地里出了名的刺头,“还有那么多没搬呢,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工人一听这祖宗又发难,纷纷摇头。老人看不惯新人这种事在哪哪都可能发生,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会贸贸然为了个刚认识一天的章书闻出头。

章书闻抿抿唇,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青年,平静道:“知道了。”

青年哼了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狂笑不止。

章书闻只隐约听到了“小白脸”三个字,眉头蹙起又落下,沉默地接着干活。

好心的工友提醒他,“明叔挺疼这个远方侄子的,你自个儿悠着点。”

章书闻将沙石抛向过滤网,笑了下,“谢谢。”

“人出来打工哪有容易的,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工友一抹汗,“忍忍就过去了。”

章书闻麻利地将剩下的沙石过滤好,摘下手套,发觉被磨出几个血泡。

“你刚干这行,有血泡是正常的,回去之后拿针挑破,再抹点油,等以后练出茧子就不会再这样了。”

章书闻重新戴上手套,说好。

盒饭由附近的快餐店承包,说是两荤一素,肉类占比并不大,米饭上淋了酱汁,倒是很下饭,这样的价格在广城已经算十分实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