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他想什么,做什么,倒计时都一秒不停地走动着,毫无停留。

第三天中午,房门被敲响。躲在被子里的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小希,还不出来吗?”

他没应声,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爸爸和哥哥。

隔着门板,父亲叹气声传来。

手机跟着震了两下。

[老祝:小希,是不是因为爸爸逼你回来,你不开心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爸爸给你道歉。]

[老祝: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总想着给你和你哥哥安排好所有事,特别是你。这几年你成天在飞来飞去,满世界跑,我总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怕你生病。爸爸是真想给你找个可靠的人,万一哪天我走了,也有人可以照顾好你,我就是闭眼了也能放心。]

祝知希盯着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中……],红着眼圈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下文。

他直接打字:爸,您闭不了眼,我肯定在您前头。

打完他又一个一个字删掉。

重写输入:爸,能不能别老说这些丧气话,不吉利。

删掉。

有什么不吉利的?确实是要死了。

和每个普通人一样,面对有可能会到来的死亡,他也会恐惧、不甘和迷茫,但比起这些情绪,他更觉得没意思。

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而死亡就太确切了。这是每个人出生时镌刻在基因里的一个句点,一个大同小异的结局,谁都躲不过,确凿到无趣。

祝知希最怕的就是无趣。提前到来的惊吓感和倒计时的形式,反而为无趣的死亡包上了一层彩色玻璃纸,系上丝带。尽管打开来一看,还是一具尸体。

但人生不就是一个巨大的裹尸布大赛吗?

事到如今,不如接受事实,在限定的赛时里挑块最漂亮的布料,好好裁剪,精心包装。

看了眼倒计时,他最后一次输入,点击发送。

[小希:知道了爸,我答应你。]

在接受了生理性死亡的命运之后,祝知希也接受了精神性死亡的第一步相亲。

[小希:不就是见一面吗?我去。]

遗愿清单第一行:做自己亲爹的仙女教母,满足一个中年丧偶Alpha的小小心愿。

但满足归满足,他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类型。

“穿正式、素净一点,人家是搞学术的,很正经的人,第一次见面你可别打扮得太标新立异。”

想起父亲的嘱咐,祝知希直接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脏粉色连帽卫衣,套上婴儿蓝羽绒服、水洗蓝牛仔裤,还围了条超大号彩虹围巾,致力于把自己打扮成人形调色盘。

这还嫌不够,他特意做了头发,戴上蓝色耳罩式耳机,顶着一头深棕色羊毛卷,跟只花蝴蝶似的出了门。

素净?得了吧,他才不要穿得像个死人一样。

灰蒙蒙的冬日街道上,往来路人都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微微躬身,被外套裹得紧绷。唯独祝知希不同。

他像黑白电影里闪现的一秒彩色跳帧,灵动,怪异,色彩斑斓。

这一帧就这么跳入了咖啡店,落入傅让夷眼中。

[我到了哦。]

手机震动了一秒,是相亲对象的号码发来的,但他没看资料,不知道名字,所以没有备注。

一种莫名的直觉涌现。他微微眯眼。

眼前这个穿得像调色盘一样的家伙,大概率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视线自动地跟住了这只“蝴蝶”。他看着这人抬手,将耳机推到颈间,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小卷毛跟着晃动,看着他低下头,瞟了眼手机,似乎在确认桌号,又抬起头,向前走来,脸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