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纠揉着眼睛,一个人委屈了好一会,才不甘心地拉开车门,骂了一句死东西以后,认命地把自己栽进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复的。
黑暗褪去,夕阳重现。
落日已经只剩一个浅浅小点浮在地平线上挣扎,中间一块区域被晚霞与星夜晕染成了一块艳丽的粉紫色。
公园的风光依旧漂亮,肉眼可见有不少人成群结队在这里游玩,草坡上坐着各色男男女女,有说有笑。
马路上偶有车辆驶过,摩擦地面震起轰鸣声。
徐纠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了。
但徐熠程在旁边,他会偏执地把这一切当成是徐熠程想展示给他看的幻灯片。
所以徐纠不肯转过头去看徐熠程,眼睛始终放在外面那一点黯淡的晚霞上,想着在回到黑暗里视线被剥夺之前,再好好看看。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点自由了。
“生气了?”徐熠程试探地把声音递过来。
徐纠一动不动,把自己抱成N字形坐在垫子上。
徐熠程隐隐意识到他对徐纠的戏弄过了头,让徐纠伤了心。
他赶忙开了车门锁,手落在徐纠的后脖处安抚地轻轻揉捏两下,小心翼翼地把台阶递出去:“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徐纠抬手往后一甩,把徐熠程的手打掉。
他依旧还是沉默地注视车窗外,此时夕阳算彻底地从地平线消失,公园的路灯起。
世界进入了黑夜的范围。
徐纠的视线也失了焦点,索性把脑袋摆正,埋在环抱的臂弯里,沉闷地把脑袋压得低低的。
“徐纠,你离不开我的。”徐熠程的话肯定。
“嗯。”
“你能去哪?你只剩我了。”
徐纠吸了一口气,想说话,但又把话插在尖牙里,琢磨了好一阵,磨成了一句伤人的话:
“我恨你。”
徐熠程的回答是:“我爱你。”
徐熠程的手强硬插进徐纠的臂弯里,掐住徐纠的下巴,硬生生把徐纠从他隐秘的自我里拽出来,强迫徐纠面对徐熠程的蛮横。
“我爱你,我这是保护你。”
徐纠的一滴泪水滚烫地落在徐熠程的指尖,烧得徐熠程手臂猛震了一下。
徐纠笃定:“你也恨死我了吧。”
徐熠程的手发抖。
“你把我幻想出来,幻想我是你的玩具,你架子上的标本,然后一次次的逼我去死,又假模假样的来对我好。”
“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觉得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吗?”
“你不就喜欢这种感觉吗?”
他的身体骤然成了一副极不稳定的烂泥,扒在脸上的血痕似乎真的成了刀,要把他一刀一刀割得四分五裂。
凝固的血痕添了新痕,水色亮闪闪的,融化开血色,让原本清晰的脸再一次被湿润的血肉模糊给朦胧。
已经快要分不清是眼泪融化血液的斑驳,亦或是徐熠程它这块血肉之躯自我的崩溃。
徐纠自说自话,那些话经过他尖牙的打磨,变成了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又被夏夜的空气烤得滚烫。
刀插进徐熠程的身体里,滚烫地融化掉他躯壳内的所有。
徐熠程只剩一个千疮百孔的躯壳还存在。
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徐纠烫得融化成一滩厚重恶臭的腐水,沉甸甸的压在徐熠程的身体里。
徐熠程的身体一并发出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
皮肤各处的眼睛冒了头,不安地战栗着,眼球拼命地想往外挤,像熔炉里燎起火泡的熔浆,蛄蛹着试图逃离这具已经亮起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