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他是久经沙场的人,手下走过的冤魂不说百万也是如数捧沙,虽闲散了三百余载,经年下来骨子里透出的杀伐气却轻易消不掉。同提灯出来这些时日,他几次负手上街,即便一言不发,周边也没有几个人不是避着走的。

谢九楼的威严聚在眉目之下,投于俯仰之中,一眼一步已自能震慑旁人。

哪晓得这娃娃很灵性,不过让他手法生疏地抱着颠两下,立时便止了哭声,环着谢九楼的脖子,冲他咯咯笑起来。

谢九楼见哄好了,还想问这孩子父母何处,没来得及开口,一抬眼,楚空遥正正站在他眼前。

此时人潮已褪,二人之间隔着这孩子,只见楚空遥随手从身边经过的武夫身上摸了把刀,一脸沉满杀气,抬手便把那刀朝谢九楼横甩而来。

锋利的刀刃在半空打着横旋,几个破空之声后,刀尖已近在谢九楼眼前。

他瞳孔骤缩,紧抱着孩子侧身欲躲,脖子上突然一凉,再转眼,趴在自己肩上的娃娃竟就这么被飞刀斩掉了脑袋。

下一瞬,谢九楼怀中空空荡荡,方才还热热乎乎的男孩成了一堆裹着破布的细木棍子,组合在一起不过巴掌大小,自他胳膊磕磕碰碰落到脚下。

是偃术。

以木头制成人偶,落地即活,生出皮肤毛发,替躲在暗处操控者行事。术师技艺越高,越能以假乱真,人偶存活的时间也越长。

随被斩断的木脑袋一起落下的,还有娃娃伏在谢九楼颈侧时偷含于口中的刀片。

若不是楚空遥出其不意那一招逼得谢九楼闪了身,叫那人偶出刀错位,只怕此时他已不是脖子一凉,而是浑身都凉了。

他垂眼盯着脚下木棍,沉思片刻,提脚把裹着木棍的布料一提,那件小衣裳便翻了个面,露出后头一张符纸。

楚空遥踱步过来,撕下符纸看了看,上头不过是随便写了个人名,编出了生辰八字,便用最粗浅的偃术造成了人偶。若在平日谢九楼兴许会警惕三分,方才那场景,分明是有人暗中作乱,猜准了他不会防备。

“我瞧瞧。”楚空遥凑过去看了看谢九楼颈下伤势,轻叹一声,“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再往里一寸,我都能给你就地办席了。就近找个医馆吧。伤成这样……最好别叫你那位看见。”

谢九楼拉起衣领捂住伤口,温热的鲜血很快浸透几层衣料濡湿他掌心。

跟着楚空遥慢条斯理走了一段,谢九楼忽将手搭在对方肩头,两眼开始逐渐发黑:“你想吃席……可以直说……”

话音未落,一头栽在楚空遥身上。

他合眼前,忽见后侧方街角处,有人蹲在墙后,只露出半张脸,冲他冷冷一笑。

第七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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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空遥属实没想过谢九楼会晕得这么快。

就刚刚那一刀,换三百年前,谢九楼挨完再飞身上马跟人干一仗都不在话下。

想来还是闲了太久,练功的活计虽没落下,到底比不过真枪实干来得强身。

好在包扎得及时,到底是穹境的刃,底子在那里,加之身边照顾的人是楚空遥,不过晕了小半个时辰,谢九楼便悠悠转醒。

“这衣裳是要不得了。”楚空遥把他扶起来,“找家铺子换一身吧。”

谢九楼颔首一看,确实是穿不出去了。从领口到胸前,血迹由深到浅,晕完了起码海碗口那么大一片。别说见提灯,就是这么走出去,都怕有人会吓得直接报官。

谢九楼盯着这身废了的衣裳,心中一怅:早前儿提灯才夸了好看来着。

二人进到一家成衣铺,谢九楼一打眼,就瞧上挂壁的一件鹅黄袍子。

那袍子料子染得极好,既不过亮,也不暗沉,穿在身上淡雅得很。真如提灯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