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3)

她在庙里做小姐,她籍籍无名的娘就在庙外做洒扫姑子,三伏的天,头巾也把脸包得严实,别人问什么都摇头,多少年充着哑巴陪在青灯古刹边。

囡囡一岁岁长大,姜昌总挂念着,若非山庙太远,一年也不会只来一两次。

“大概天师的法子确实有用,自从送了囡囡去庙里,我妹妹身体确实日渐好了,年纪越大,一年到头都不曾生病。哪里摔了碰了,身上都半点不见青紫的,遑论头疼脑热,是从来没找上过她。”姜昌长长叹了口气,眼里是说不尽的懊悔,“我原以为是囡囡替她去庙里积了德,佛祖保佑,她身子才如此健壮。直到囡囡十六岁生辰前,我才察觉,并非如此。”

那时离囡囡回去的日子愈发近了,姜昌也愈发不安,愈发犹豫是否还要真的带她去当生死未卜的笙鬘祭。惘然河有没有笙鬘佛不知道,可河下的吃骨翁却是到了夜间就能出水面的。没了城墙的庇护,谁在外头都是引颈受戮。

他提前一个多月到了庙里,难得地把囡囡接下山,找人给她梳妆打扮。

不及十六的孩子,怎么打扮都水葱儿似的灵,稍微光鲜点,简直漂亮得没法看。

姜昌带囡囡去一家茶楼,包了场子,叫囡囡坐着,他给她画一幅丹青。

小姑娘长这么大没穿过裙子,一路上不知道扒拉着裙摆转多少个圈儿,走到茶楼人都转晕了。好不容易坐下,一个劲儿冲着他傻笑。

姜昌问她饿不饿,她早馋坏了,先点点头,又立马摇头,说哥哥先画,画完了再开饭。

“那你别乱动。”

“我不动。”

画画讲究由大到小,姜昌先描了模子,再一点点往细了画,囡囡说不动,真就一点儿不动,苍蝇飞蚊子咬,咬咬牙就过去了。

她爹说她脑子不灵光,姜昌不看她的时候也还是老老实实不动,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心眼。

“那会儿我画入了境,没察觉哪里不对。等到囡囡叫我的时候……”

姜昌快说不下去。

她仍坐在那里,一个手指头都没挪分寸。

只是疼,脸上火辣辣的疼。猝不及防就疼起来了。起先是乍然疼了一下,那一下落在脸上的感觉叫她误以为是冰的,冰凉过后,整张脸就像烧了起来。

囡囡疼得只喘气,疼到后头忍不住了,才小小喊一声:“哥哥,我疼。”

姜昌抬眼,囡囡一张脸大大小小分块起了红,一片连着一片,像斑,像从皮下晕了墨上来,不多时就开始起泡流水。

囡囡疼得捂着脸倒在地上打滚,又哭又叫,待到姜昌火急火燎叫了大夫来,也已无力回天。

“我扯开囡囡的手,大夫一看,只说了一句话。”姜昌眼里泛了水光,用手遮住眼睛,低声重复道,“不中用了……一张脸,算是毁了……”

提灯静默听着,问:“那画,就是你贴在囡囡房顶那幅?”

姜昌点头,擦了擦眼角:“我不信邪,要带她回须臾城。那里有顶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囡囡。”

又是一个月的路程,期间囡囡的伤多次复发,不止脸上,有时身上、手脚也总无缘无故烫起泡来,一路赶回家,囡囡浑身已快找不出几块好皮。

“她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总问我:‘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说怎么会呢,我们囡囡多德多福,一定长命百岁。”姜昌吸了吸鼻子,自嘲地笑道,“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可能把囡囡送去惘然河送死。她身上起个泡我都巴不得替她受了,哪里舍得送她去送死。”

姜昌回去先给老爷夫人请了安,又报说十三年前送去的小姑娘也接了回来这一路大张旗鼓,想瞒也瞒不住。因囡囡一身新旧的伤,他便说得尽快治了,若治不好,只怕撑不到送去惘然河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