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但读识之时,梦境从不算入其内。
因而他所见所闻,皆是岳无尘亲身所历。
场景碎移,改换至后山竹林间。岳无尘的躯体软醉在地,却在簌簌竹叶间不住翻滚低呼,似是有一隐形人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轻薄侮弄。白月在天,青竹瑟瑟,岳无尘仰躺在地上,指尖抓起一团湿漉漉的竹泥。
擂台之上,隐匿在岳无尘体内的怪物悍然夺舍,对那徐行之招招逼命,随后又催动那作孽的银铃,分肉碎骨,废了徐行之右手。
彼时,岳无尘困于自己的身体之内,一声声行之呼得撕心裂肺,直至痛到失声,一字难出。
随后,那个被现在的卅罗恨不得捧在心尖上暖着的人,挣着一条命,拼着半具残躯,从识海中悄无声息地爬出,忍着残肢断骨之痛,温言诱哄着徐行之,说他已将灵识移出躯内,求他杀了自己和鸠占鹊巢之人。
在岳无尘死后,漫长的征伐与混乱开始了。
同侪的旗帜一一倒下。清凉谷亡谷,应天川投降,风陵与丹阳俱是散了。
一双眼睛痛楚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见过亲眷死别,挚友死别;见过美人白骨,少年暮色;见过丹心倒转,热血渐凉。但他只能看着,从无忧无虑的世外人、酒中仙,变成一缕满腹心事、落落寡欢的幽魂。
……直到他的肉身在一间弥散着桂花酒淡香的禅房中重新醒来,再世为人。
卅罗目眦尽裂。
美人揽镜自照,入目的却是一具泥骸脏肉,这教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看够了!不想看了!
然而画面接踵而来,影影叠叠,哪里会轻纵了他去?他头痛欲裂,往后跌去,仓促慌乱中碰倒了一只博山炉。
体内设下的防御之障被激发,元神受震,岳无尘饶是有再深的酒意也醒了,他自榻上挣起,用力捺住太阳穴,瘦弱的后背一阵阵止不住的战栗,乃是设障所致的疼痛刺激。
卅罗忍得脸色青白,才勉强抑住满腔拥住岳无尘安抚的冲动。
他哑着嗓子唤他:“岳无尘?”
岳无尘后背战栗幅度渐弱,透湿的脊背缓缓挺直,却仍背对着他。
卅罗嗓音大了起来:“……岳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