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君一口水呛了出来,咳嗽连连:“……徐行之?”
清静君用毛巾撩起水来, 擦拭自己已久违了的躯干:“嗯。”
“师兄!”广府君怒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为着一个徐行之,私离重地……”
清静君打断了他:“溪云,他值得。”
残缺一手、孤身一人,面对已获取压倒胜利的魔道, 仍要回到风陵山为师门复仇的徐行之,值得自己为他做任何事情。
广府君察觉到清静君有些不对劲。
――以往师兄就算再宠溺徐行之,在自己批评指责时,也多是和风细雨、不露声色的偏袒回护,从未这般直截了当。
广府君试探着问:“……师兄,你究竟怎么了?”
清静君不愿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盘托出,不是怕广府君不信,而是怕泄露天机、招致祸患,只好寻了一个借口:“师父今夜托梦于我了。”
听到师父赤鸿君的名号,广府君一凝:“师父说了些什么?”
清静君缓声道:“世界书……并非是我们想象中的大能之物。”
待清静君濯尽身体,把带有青紫瘢痕的双足浸在水中时,他已把自己前世所知尽数告知了广府君:“行之体内的世界书只是残体,并无落笔成真之效;我们先前那般防备他,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广府君知道,师兄虽是荒唐,但对赤鸿君向来尊崇有加,不会顶着师父名号信口编纂,又听清静君将诸样细节讲得真切无比,便生了几分动摇之意,闷声静思,不再言语。
……四门神器无一是真,这个事实无疑将广府君心中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半晌之后,他幽幽叹了一声:“……若此次魔道得势,我们未能守住师父留下的基业,就算身死魂消,也难赎其罪啊。”
闻言,清静君抚拭佩剑“缘君”,镇定道:“守得住的。”
广府君只当师兄是在宽慰自己,兀自道:“师兄,你尽管安心。没有神器傍身,我还有腰间佩剑,还有我这条性命。……我会用命守卫风陵,至死方休。”
清静君知道广府君所言非虚。
上一世,岳溪云确实是战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后一刻。
在蛮荒的尸山间,孟重光杀了他十数回,都没能认出那啖人肉、吃人心的怪物是谁,但清静君与广府君自幼长于同门,同袍连襟,怎会认不出那是何人?
清静君心中生痛,面上却不肯显露出分毫异样,慢条斯理地玩笑道:“溪云的性命,还是留着打理风陵俗务吧。不然徒留我一人在世,无人管我饮酒与起居,岂不是大大的坏事?”
广府君被他这话说得有些挂不住脸,好好的一腔豪情壮志都变了味道,不禁嗔道:“师兄今日怪话太多,定又是饮酒太多之故,战前切莫要再沾酒了。师兄的酒壶在哪里?我暂替师兄保管。”
清静君笑:“……你搜呀。”
广府君没想到此时清静君还能生出玩闹之心,气道:“……师兄!”
清静君满眼温柔地盯望着广府君,立即叫后者没了脾气,认命地啧了一声,脱鞋上榻,将被褥一一翻开,认真检视,口中仍是絮絮叨叨:“饮酒于身体不利,对修持己心更无半分好处,师兄还是早日戒了酒为好……”
清静君闭上眼睛,静心倾听,只觉这亲切的唠叨声宛如天籁。
……故友亲朋既已见过,仇敌也该去会上一会了。
三日后,半夜寅时两刻,正值人睡得最熟、精神最惫懒之际,魔道廿载率大部魔修,直奔宝安山。
他算准四门修士连日来精神紧绷,随时准备应战,应该已是疲劳至极,谁想甫一照面,廿载便隐隐变了颜色。
……四门弟子竟像是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