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饮竹,你带我来漯州,真的只是因为先皇密旨吗?”
宋婉今日对宣饮竹的质疑太多了,但是没办法,宣饮竹瞒着她的事情更多。
“你什么意思?宋婉,你若满心装的是对我的怀疑,咱俩趁早算了!还说什么罪名同担,刑罚共受!”
宣饮竹真是怒气攻心,将手中的馒头扔到地上,指着门对宋婉说:“滚!”
许是用力过度,宣饮竹手臂的伤口又再度崩裂,雪白的绷布立刻被染成鲜红色。
宋婉起身,一把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低声喝道:“你发什么疯?!老大夫还在睡觉,屋外还有追杀我们的人。”
“不过是被我问了几句,就这般气恼。你可知道上辈子我被你们瞒的那样惨,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说完这句,也不等宣饮竹说什么,宋婉先麻利地拆开绑好的绷布,又重新给她缠上去。
深夜更漏,夜雨湿花。
檐下一盏落皮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色晃人。
宋婉上前关紧门窗,转身时掩唇咳嗽一声。
这几日太过奔波,体力耗损严重,加上处处提防刺客暗杀,心神都在极度警惕的状态,如今入了漯州暂时歇下来,宋婉才觉得身体不适。
小木盒中给自己配的丹药只还有四五粒,也不知能不能撑到看见梁恒的那天。
宣饮竹睡在床上,宋婉歇在外间,她担心宣饮竹半夜该高热,整夜要时不时起来摸摸这人的脑门烫不烫。
好在一夜无事,宋婉打了个哈欠,带着宣饮竹向收留她们的大夫告辞。
路上,宣饮竹瞥了眼宋婉,她睡觉一向对环境很是警惕,所以昨晚她是知道宋婉没睡好的。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很久,宣饮竹终于憋不住了,她讷讷道:“咳,那个,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宣饮竹这句话说的相比于作夜那句“滚”,气势简直灭了不是七八分,惹得宋婉难得正眼看了这人一眼。
“不用,你好好带路便是,不要东看西看。”
宣饮竹:
媚眼抛给瞎子看!
两人走到一个极窄的巷子中,阴天下巷子里昏暗不见人影,旁道的几户人家也都是小门紧闭,看不出半点生息。
宣饮竹凭着记忆找到熟悉的地方,掉漆的木门被轻轻一推,就发出嘎吱嘎吱难听到磨牙的声响。
还未踏入小院,一股经年灰闷带着诡异臭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婉先进去,环顾一眼这杂草丛生的院子,对宣饮竹说:“这便是当年虔女门灭门之地?”
“是。”
这里曾经的累累白骨已经消失不见,宋婉记忆中的景象已经与此地不再吻合。
这片多年未有人踏足的地方,瓦片碎裂,灯笼残破,每一处都不布满刀痕与灰尘,几乎无法找出一点完好的东西。
偶有一阵凉风吹过,像是阴灵未散。
宋婉仔仔细细走了这小院,然后才踏入屋中,望着那静默的身影道:“灵山上密室的那些孩儿骨,是哪里来的?”
“是那些年燕州周边被戎敌残杀的孩童,因为无人替他们收尸,娘亲又要带着姐姐们追杀敌人,只有我带着一些人替那些孩子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宣饮竹说这话时,没有回头,她声音很轻很慢,像是害怕惊着睡梦的人。
她低头,指尖拂过落满灰尘的案几,刻在案上的字因为灰尘被扫走而露出。
无意抚摸的动作有片刻怔愣。
柔软的指腹来回触摸这那几个字,坑洼的字迹仿若走过的来路,宣饮竹神色这一时竟有几分落魄:“其实我现在都很后悔,这条路走得太远了,以至于我早早习惯所有人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