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近了看,宋婉才知道,并非如此。
那锦衣华袍下裹着的是一把病骨,一颗蒙尘君子心。
梁恒身边包绕的,到底是满目华堂,还是豺狼虎豹,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可梁恒什么也没说,甚至什么也没做。他顺着一切的安排,将少年所有豪情抱负埋在一钵黄土中,装出醉酒花丛的浪荡样,只为宁王府求片刻安宁,为宁王求归家所期,也为燕州百姓求得粮草供给,将军坐阵的炊烟了了。
所以,她初见梁恒,就卷入陈婆案也并非意外。想必梁恒也观察良久,一直派人跟着自己,直到陈婆的人下手,而梁恒也在适时出手相救。
之后几番见面,都是为了查案,他们谈的最多的也都是这些。
明明什么值得心动的时刻也没有,但如今再回忆那些时刻,时而是柴府水桥上的并肩而立,时而是月下寻问的窗纸剪影,一处处,都是同行的印迹。
宋婉浸湿了帕子,一点点将梁恒手上的伤口清洗干净。
这人牙口真不错,能把手咬成这样,当时得有多疯,也得有多清醒。
疯到发狠的咬自己,十指连心,连疼都不怕了,却又冷静到拼命地用疼痛来克制愈发躁狂的心情。
宋婉将梁恒的伤口处理好,坐在床边,弯腰俯颈,将冰凉的额头靠在梁恒的肩上。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她的衣裙上,撒上一层金色。
茫然无措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梁恒,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救你?
如果是你沉在寒水中,如果是你被埋在喜棺里,会不会有一双手坚定地将你从窒息地救出来?
如今,要救你的人是我,可最终害了你的也是我。
宋婉想到这,几乎崩溃。她想,被死死封锁在瞿山宗门的禁药,为什么就被梁恒服下去了?!
知道玉殿春的,一个是宋婉自己,一个是那个药人,还有就是师父师娘,最后就是师兄。
师兄?!
宋婉猛然惊醒,她睁开琥珀色的眼眸,几乎一下子就否认了这个事情。
不,不可能,绝对不会是这样!
可偏偏,只有师兄来过鹤京,只有师兄早早认识梁恒,也只有师兄知道玉殿春这味奇毒。
第87章
山中夜晚寒凉,星幕低垂,万籁俱寂。
梁恒从噩梦惊醒,他打了个哆嗦,突然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盏明亮的烛火。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手上的疼痛后知后觉地爬上眉梢。
梁恒简直大为震惊,他举起过着绷布的手,不免惊怒:“哪个狗东西把我咬成这样?!”
说完,梁恒环顾周围,觉得自己都脏了。
看看,这狭小昏暗的房子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还有这被子,一股子味道,根本不能盖在身上。那蜡烛也是,小小一截,肯定烧不到半夜就灭了。
总而言之,宣饮竹这人真该死,竟然让青云背后偷袭他,还把他带到这荒山野岭来。
梁恒越想越生气,他大步流星地开门向外走去,却在门口看见一个熟悉到可以闭着眼画出来的身影。
宋婉听到身后的声音,转眸看过来,见到梁恒好好地站在那,眉间的愁绪不禁散去几分。
她问:“醒了?”
梁恒看着眼前人,表情凝重,觉得自己还没醒,他立即转身准备重做一遍从床下下来的动作,但一转身看到身后空荡荡的房间,又愣在原地。
转过身去是空的,那么自己再转一次呢?
也会是空荡荡的吗?
梁恒抿唇思索,他微微侧目向身后看去辽远的天际低垂着一片繁星,栏杆外山内失修的钟楼黑影模糊,独有更近处凭倚石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