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不可察地点头。翟法让似乎得到了授命:“好,那我便告诉你们。玄奘法师,你进入敦煌以来,当知道我们土族和吕晟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可知道为何?”
“至今仍然未打听到。”玄奘老老实实地承认。
“因为吕晟刨了我们的祖坟!”翟法让森然道。
玄奘和李淳风目瞪口呆:“他、他……他刨了你们的祖坟?你们六家?”
“不,是八家土族。”阴贺兰冷冷道,“除了我们六家,连宋氏和索氏的祖坟他都给刨了。那是武德九年四月甲子日。”
玄奘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吕晟竟然会做出这种恶事。
掘坟发冢历代都是重罪,汉家礼法尊崇祖先,崇尚孝道,对死者的尊重是对生者莫大的慰藉。虽然孔子说过,“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可是儒家一贯遵循“慎终追远,隆礼重丧”,哪怕葬一人而穷一家也心甘情愿。因为祖先承载了家族的血脉和荣耀,祖宗坟茔所在,便是家族灵魂所系。
发冢非但在民间深恶痛绝,朝廷律法也是严厉惩戒,两汉律令,“盗杀伤人,盗发冢,皆磔”。大唐虽然废除酷刑,却也规定,“诸发冢者,加役流;已开棺椁者,绞”。
无论任何时代,发人坟冢都是丧心病狂的行为。吕晟竟然会做这等事?
“法师不信?”壶公冷冷道。
“没有。”玄奘道,“只是不解。”
“因为他是大唐双状头吗?”翟法让冷笑,“癫狂之人必行癫狂之事。那吕晟共掘了我八大土族三十三座坟茔,偷盗了七座墓志碑。当年各家祖坟的沙碛上遍地盗洞,八家土族上千族人跪在坟前终日号哭,至今盗洞虽已填埋,可那七块墓志碑仍未找回,死者不得安宁,生者愧对祖宗。”
墓志碑便是埋在坟墓中,记载有死者生平的石碑,上面的碑文分为“志”和“铭”。志,记述死者的姓名、籍贯、世系、爵禄和生平事略;铭,赞颂死者的功业,寄托悼念和哀思。
玄奘惊讶无比:“只盗走墓志碑?不曾发棺?也不曾盗走财物?”
“有什么区别吗?”翟法让怒道,“盗坟掘墓十恶不赦,莫说是盗了墓志碑,便是毁掉坟头封树,也是不共戴天!”
玄奘深深叹息,却也有些奇怪:“既然吕晟发了三十三座坟,为何只盗走七座墓志碑?”
翟法让等人沉默片刻,肃然不答。
壶公道:“也许是各家与他恩怨不同吧!宋氏、索氏只是掘了坟,没有盗走墓志碑,翟氏、张氏、李氏、阴氏、氾氏则盗走了七座墓志碑。”
“那么令狐氏呢?”李淳风发现这里面居然少了令狐氏,诧异地问。
壶公沉默片刻,如实道:“令狐氏只是掘墓,未曾盗碑。可是令狐氏祖坟遭劫最深,自东汉以来共有十九座坟墓被掘。”
玄奘沉思着,这件事确实奇怪,令狐氏被盗掘的坟墓超过一半,可见吕晟主要便是针对令狐氏来的,那为何不盗他家的墓志碑,而是盗走其他五家的呢?
玄奘并没有提出自已的疑问,他意识到吕晟和八大土族争斗的内幕应该极为复杂,迷雾重重,不是简单问一问便会得到真相的。问出来的也不会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