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郎君,我深知这给你,给令狐氏带来了耻辱,也对不住你这些年的寻找。”翟纹黯然,“可是我并不曾对不起家族。当年家族为了陷害吕四郎,将我许配给他。毁掉吕四郎之后,为了和你令狐氏结盟,将我又许配给你,随即又被吕四郎劫走。这期间可有一丝一毫是我自已选择的?”
翟昌嘴唇颤抖,心中有大悲哀,却无法言说。翟述也满脸愧疚,黯然叹息。
“我自幼在家族中备受宠爱,我对他们的安排也从无怨言,甘愿牺牲。若是我在遭劫那日死了,是还清了他们的恩情,偶然活下来,便没有还清吗?世间断无这样的道理,便是佛祖也不能要求我永无休止地为家族牺牲。”翟纹喃喃道,“在玉门关三年,四郎对我极好。他说,玉门关便是我最后的归宿,他会让我任着自已的心意活着,他会保护我到生命尽头,不会再让人拨弄我的命运。或许起初我是苟且偷生,贪恋活命,可是三年来,我知道我爱上了他,再也无法改变。”
翟述看着妹妹,有些迷茫地道:“小妹,我从未想过你心中对父亲,对我竟然有如此多的怨念。”
“我知道兄长希望我幸福。”翟纹道,“或许世间的命运就是如此,往前一步便天翻地覆。如果第二次归嫁令狐郎君就是最后的结局,或许会是父慈女孝,兄妹和谐的结局,可命运就是这样,不单我弱女子无法抗拒,你们男子也无法抗拒。”
翟纹微笑着,朝吕晟走了过去,与令狐瞻擦肩而过:“令狐郎君,若是你恨我羞辱了你和你的家族,我也没有办法让你释怀。你手中有矛,可以一矛将我刺死。今日吕四郎必死,我来就是要与他同殉。希望我的死,能略略消弭你胸中的块垒。”
“啊”令狐瞻目眦欲裂,举起枪矛就要刺过去。
“九郎”翟述抢上一步,拔刀抵在他胸口的甲叶上,叮的一声响,“我们两家千百年的交情,此事总能解决,但你若伤了纹儿,便是我的仇敌!”
翟纹和吕晟并肩站在栏杆旁,揽着他的胳膊,神情满足,似乎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阿爷”翟述哀求,“你得救救小妹啊!”
翟昌老泪纵横,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置。
“弘业,我早劝过你,你不该来的。”令狐德茂从远处走了过来,厌恶地看了一眼翟纹和吕晟。
“那是我女儿!”翟昌低吼。
令狐德茂淡淡道:“土族女儿生下来享受到家族的荣耀,便要承受荣耀的反噬。六百多年来,我们两家的祖先一代代为了家族牺牲,方才造就今日之荣耀,为何到了我们这一代,便舍不得了?你看看宋、索各家,自北朝以来便日渐凋零,为何?因为没有人肯为家族牺牲!”
“为何牺牲的不是我,而是我女儿?”翟昌喃喃道。
“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位置和使命,无法替代。张敝舍不得女儿,遭到今日之劫难,难道翟氏也要步其后尘吗?”令狐德茂问道。
“你想让我怎么做?”翟昌道。
“不管是叛国者还是妖狼,他带给你的都是耻辱。”令狐德茂冷酷地道,“三年前你女儿便死了。今日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妖术,是幻觉。”
“这么多人都盯着呢!”翟述怒道。
“那又如何?”令狐德茂冷笑,“当年的甘泉大街上,你和瞻儿杀尽了目击者,谁敢胡言乱语,不过是多杀一些而已。”
翟昌和翟述一时悚然。
令狐德茂一把抓住了翟昌的胳膊,低声道:“土族的门风礼法,便是人的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今日你要让翟氏的皮被活生生剥掉吗?”
翟昌挣扎犹豫地看着翟纹,忽然号啕大哭。
“阿爷!”翟述惊着了,“那是小妹啊!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