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出来,五里亭便轰然倒塌。
三个人躺在地上长长吸了口新鲜的空气,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翟纹低声道:“法师,你们快走吧。”
玄奘站起身,在月光和燃烧的火光之下,路上躺着五六具尸体,看相貌,都是胡人,多数是粟特人和突厥人。
李淳风逐一摸着那些尸体的脉门,忽然道:“这个还有一口气。”
玄奘急忙走过去,只见一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扑倒在地上,颈部鲜血已经凝固,连呼吸都断绝了。玄奘怀疑地看了李淳风一眼,李淳风却拿出针套,从皮套中抽出一根黑曜石针,夹在指间,口中一喷,忽然一道符箓喷了出来,见风即燃。李淳风用针尖挑着火焰,瞬间针尖上火焰燃烧。
李淳风喝道:“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鬼宫即人中,黑色细针陡然刺入,入肉三分。针上火焰熄灭,似乎有一条火焰丝线侵入那人体内。
那人猛喘一口,瞪大了眼睛,却一动不动。
“你们是何人?”李淳风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睁大两眼,眼神却全无焦点,喃喃道:“不良人……王……君可……”
忽然头一歪,彻底死去。
李淳风收了针,和玄奘对视了一眼,好半晌沉默无语。
“不良人是什么人?”翟纹问。
“不良人不是人,是个组织。”李淳风道,“朝廷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因为这些人都非良家子,便称为不良人。他们的衙门设在皇城内,首领称为不良帅。主要是侦缉外族动向,所以征用了大批的胡人,陛下曾经下令让沿边各州从胡人中招募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举荐到长安。想必这些人就是被王君可私自截留,豢养起来的。”
玄奘喃喃道:“看来我们麻烦大了。”
“王君可要杀我们!”李淳风苦笑,“咱们到底是哪儿漏了风声?”
“只怕世子被监视了,”玄奘黯然道,“王利涉能不能把消息送到瓜州,很难说了。”
这时,四周忽然一静,玄奘和李淳风顿时警觉起来,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快走!”翟纹低声道。
二人不敢再逗留,也都知道翟纹不会有危险,当即向翟纹致谢,趁着夜色钻入树林之中。
两人刚走,就见奎木狼已经恢复成人形,浑身鲜血,提着一颗人头出现在土路的尽头。看到翟纹独自站在坍塌燃烧的亭子边,奎木狼扔掉头颅,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翟纹满脸惊恐,步步后退。
奎木狼走了几步,突然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他喘息了片刻,忽然仰头长嚎,凄厉的嚎叫声充满苍凉和郁愤,在夜色中远远传了出去。
奎木狼挣扎着起身,坐在亭子一处未被引燃的台阶上,背后便是熊熊的烈火,衬得他面目越发幽暗,阴森。
“你怕我了?”奎木狼问道。
翟纹紧张地摇摇头,不说话。
“我如今后悔来到这人间了,”奎木狼喃喃道,“与天庭一样,寂寞,孤独,每个人都如同一颗星辰,中间是汪洋大海,黑暗深渊,虽然密如繁星点点,却只能遥望而触不可及。”
“你可以杀了我。”翟纹道。
“神灵拥有漫长的生命,不老不死,乏味至极,”奎木狼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所以对于神灵而言,未来没什么变化,更精彩的都是过往的回忆。寂寞中,神灵们一回忆便神游几千年。你要我在漫长的生命中,一遍遍地回忆一场溃败的爱情吗?”
“可是你赢不了。”翟纹淡淡道。
奎木狼有些悲伤,坐在台阶上不再说话。两人盯着眼前的烈火席卷着繁星,在空中飘舞,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