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走到那八扇屏风前:“居然是长安城!我从未见过长安,今日在画上一瞧,便感觉整座长安如在眼前。啊,养鸡,酿酒,绘画,这才叫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是,为何没有琴?”
“咔嚓”一声,奎木狼踢翻屏风,露出左间的卧房。
芦苇织成的厚厚床榻上,整齐叠放着一床大红色的鸳鸯锦被,旁边的衣钩上,还挂着几件男女袍服。昨夜翟纹穿的衣服,赫然便在其中!
翟纹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奎木狼看也不看她,冷冷道:“吕晟,出来瞧一瞧吧!”
他单手掐诀,照着自已额头一点,忽然口中传来吕晟的声音:“这里……你怎的在此?”
在场之人,除了赵富是知道这种场面的,并不惊异,连玄奘都是第一次见到吕晟以这种方式发出声音,顿时惊骇至极。鱼藻更是捂住嘴,惊得浑身颤抖。
奎木狼并不说话,缓缓朝四周扫视了一眼,他口中冒出吕晟的声音,显然吕晟通过奎木狼的眼睛看见了翟纹等人,声音里惶恐不安:“纹儿……纹儿……”
翟纹凄苦地一笑:“四郎,对不起,我没有保住咱们的家!”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奎木狼,他不敢碰触翟纹,狠狠一脚将翟纹踹翻在地,怒吼:“你们的家?你爱的到底是谁?”
“奎木狼,休要伤害纹儿!”他的口中,吕晟大叫道。
表情是奎木狼的,脸上充满愤怒、憎恶,口中说出的话却充满惶恐、关切,让众人看得心中发寒。
翟纹从地上爬起身,淡淡地道:“我爱的人自然是四郎。我是四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不爱他却又爱谁?”
“那我呢?”奎木狼怒吼。
“你只是以妖术强行将我夫妻二人分开罢了。”翟纹道,“就像家中来了强盗,强行占据了我的家,绑架了我夫君。我只是不忍夫君受苦,才与你虚与委蛇。”
“你这个贱人!”奎木狼嘶声大叫,抓起旁边的衣架狠狠地殴打翟纹,将她打翻在地,拼命砸着。
“奎木狼,住手!”吕晟大叫道,“有本事冲我来!”
“拦住他!”玄奘大叫着冲了上去,抓着衣架。
李澶和鱼藻也冲上去,三人又拉又拽,奎木狼一抬手掌,掌心忽然裹上了一层黑雾,在三人额头轻轻一拍。玄奘等人顿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摔倒在地,意识仍然清醒,身子却动弹不得。
奎木狼根本不理会三人,一脚一脚地踢着翟纹,咬牙切齿:“我本是天上正神,为了与你相爱,我堕入凡间成为妖神。我寻找你十几年,你我曾经相约在人间度过一世,可你为何会忘了我?为何会爱上另一个人?”
“你认错人了。”翟纹被踢得满地翻滚,却笑着,“我不是那什么披香侍女,我就是翟纹,四郎的妻子!”
“你灵体未灭,当我眼瞎吗?”奎木狼说着,不知为何,他眼中却有了些泪水,“天庭寂寞,千年万年我们孤独相望,我们在阁道上执手相握,望着无穷无尽的星辰垂落深海。你说,我们到人间去吧,你宁愿像坠落的星辰,贪那一晌之欢,也不愿这样相爱无望。我听了你的话,我叛逃天庭,堕落人间,我在这人间没有相熟的面孔,没有知心的好友,人人都敬畏我,惧怕我,永远都是祈求于我,却不知我之所求。我在这人间一样孤独寂寞。只因为找到了你,哪怕你穿上天衣,连抱一抱都做不到,可我仍然贪恋这人间,而你却为何变了?”
翟纹挣扎着跪坐到了地上,嘴角挂着鲜血,凄然笑着:“这人间啊,与天庭并无二致。人的心就像一把钥匙,只能配一把锁。我的心许了四郎,便再也容不下他人。我不知道那披香侍女是如何想的,但我知道,她轮回为人,便有了人的一生。曾经的神明往事,都是过眼云烟,不会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