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争辩,城头猛然一静,戍卒们和鱼藻、李澶等人都张口结舌地望着沙碛。玄奘一回头,也愣住了。只见那批马鬃山匪徒席卷着沙尘而来,忽然间有骑土堕马消失,只剩下无人的空马随着马队奔驰!而马队中已经有四五匹空马!前面的匪徒仍然不知,呼喝着挥舞长刀,策马疾驰。
沙尘漫卷中,队伍末尾一名骑土猛然间又坠马消失!如此这般,整个队伍中不时有骑土无缘无故就在沙尘中失去踪影,众人用力揉着眼睛,瞪大双眼,但沙尘有些大,那些骑土们到底如何消失,根本看不清。眨眼之间,马上骑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似乎沙尘中隐藏着一头无形的怪兽。整个队伍的声势越来越小,前面的骑土们也发觉了不妥,一回头,顿时魂飞魄散,马背上的骑土已经寥寥无几。
骑土们急忙勒住马匹,仔细查看,这时沙尘慢慢卷了过来。城墙上的人也看不清楚,只见骑土们兜着马匹在沙尘中时隐时现,口中不知道呼喝着什么。忽然有人惊呼起来,声音却戛然而止,随即沙尘中响起一声声的惨叫,片刻之后无声无息。
城墙上的戍卒和城墙下的商贾们心惊胆战地看着,一匹匹战马轻轻迈着步伐走出沙尘,来到戍驿之外。只是马背上已经空无一人。
“有妖怪!妖怪”商贾中有人恐惧地喊着。
玄奘轻轻一叹:“它来了!”
李澶握紧了刀,鱼藻拉开了弓,两人神情凝重,隐约露出惊惧。
“谁?”林四马大声问道,“是谁来了?这些贼匪呢?去哪儿了?”
玄奘没有说话,紧紧地盯着沙碛,沙尘仍在漫卷,却无声无息,“嗖”有戍卒止不住心中的恐惧,手一颤,一支箭矢脱弦而出,射入沙尘,消失不见。周围的袍泽惊骇地瞪着那人,那人浑身颤抖,不知所措,但沙尘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在原地漫卷着,仿佛一条长蛇在翻滚。
忽然间,众人头顶一亮,回头看去,顿时都愣了,只见一条人影沿着烽燧的阶梯正一步步走上去,那人提着三盏灯笼!距离众人有二三十丈远,灯光打在他侧脸上,相貌看不清楚,只看见他穿着一身圆领袍服,戴着幞头,似乎年岁并不大。
那人走上烽燧,将灯笼挂在旗杆上,三只灯笼随风摆荡,极为诡异。然后那人侧转身,站在烽燧的墙边诡异一笑,灯笼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玄奘心神巨震。
“吕参军”林四马惊骇大叫。
“吕郎”鱼藻也失声惊叫。
李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吕晟?这个人怎么会是吕晟?他不是早就死了吗,今夜怎么会凭空出现在烽燧之上?他呆呆地转头看着玄奘,他从未见过玄奘脸上有如此凝重的神情,这个惯看天地如磨,众生凌迟的僧人,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惊悚之意。
“师父……”李澶喃喃道。
玄奘拽了他一下,凝神关注。吕晟挂上灯笼之后,又提了一盏,顺着台阶下了城墙,走进庭院中,他身影飘忽,宽袖飘舞,似乎是真实的人体,又似乎是一团虚幻之物,庭院中有戍卒擎着火把,灯火照耀,地上有影。
吕晟咧嘴一笑,朝着两名戍卒勾了勾手,那两名戍卒手中的刀当啷落地,整个人痴呆麻木,如同中邪,就这样垂着手木木然地跟在吕晟身后,朝戍驿的城门走去。庭院中的戍卒吓得纷纷后退,立时有人奔上城墙禀告,可林四马却已经吓得木雕泥塑一般,哪里还能回答。
众戍卒只好眼睁睁看着两名傀儡木然打开城门,吕晟提着灯笼带着他们一步步走进沙碛之中。
城门外的三支商队并不清楚城内发生的事情,并没怎么害怕,只是有些诧异。而隐藏在高昌商队中的令狐瞻却一样呆若木鸡,看着吕晟慢慢走远,他咬牙切齿,慢慢抽出横刀。他身边的索易红了眼眶,神情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