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陷入两难,若放过范氏,则平叛失利,可若令和亲公主发生意外,即便平叛成功,玄策军也会落人口实,被有心人冠上无视和盟,好战喜功的罪名。
但对郡主来说,不论最初的缘由是什么,最后的结果,沈少将军的的确确是为救她伤成了那样。
那些少时的口角在那血淋淋的一幕面前,或许已经不算什么。
那几日,和亲使团和玄策军同留原地休整,郡主前后让她给沈少将军送去了一些药物和吃食,一来二去,一个误会闹了开来。
有日她照顾完郡主,端着面盆走出郡主的帐子,被周寺卿叫了过去。
周寺卿问她,曾与郡主私定终身的人不会就是沈少将军吧?
她没想到当初随口编造的谎言会被对号入座,一愣之下连忙否认。
仔细一想,过去的沈少将军的确很符合侯爷瞧不上的样子,与郡主也诸多交集,此前朝堂上本就有沈少将军扳倒钟家的传言,如今沈少将军又孤身营救郡主,加上郡主这些天心情复杂,一面为着沈少将军相救之恩去探望他伤势,一面又碍于过去别扭着抹不开脸,好像真能当成旧情人见面那回事。
她当即解释说郡主和沈少将军只是单纯的冤家对头,本是为扯谎心虚,看在周寺卿眼里却仿佛成了因被猜中真相而心虚。
周寺卿面上自然没多说什么,只道是他误会了。她心想万一周寺卿与沈少将军提起这事,被沈少将军猜到她们的用心就麻烦了,忙问郡主该怎么办。
郡主却说:“没关系,露馅不露馅,都不重要了。”
她隐约感觉郡主做了什么决定,当下却不敢肯定。直到长安传来诏令,命和亲使团休整完毕后继续启程西行,因随从伤亡惨重,由西回的玄策军顺路开道护送。
和亲既已定下,此时拖延,便会令西逻看穿大烨内乱之后元气大伤,西逻很可能改和为战,圣上不愿河西再战,所以和亲仍要继续。
启程前夜,郡主吹着埙给那些牺牲的随从送葬,回到帐子以后,碾碎了那颗用以假死的药丸。
她拚命拦着郡主,郡主却平静地看着那些齑粉:“惊蛰,你可知河东起兵造反,和亲被打断的第一时刻,我在想什么?”
她问什么?
郡主答:“我竟然在想,河东反了,我会不会不用去和亲了?这么多城池将要沦陷,这么多无辜的人将要死在叛军刀下,我第一时刻想到的竟然是这个,我是不是很自私……”
“您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一仗会这么凶险。”她安慰郡主。
“可我现在知道了,”郡主看着她说,“螳臂当车之人若不认命,便会赔上别人的性命……我的命,我认了就是了。”
翌日,郡主在余下随从和一支玄策军精锐的护送下,再次坐上西行的马车。
头顶新生的太阳冉冉升起,郡主靠着车壁,淡淡望着窗外高踞马上的玄甲少年,与她说:“没想到,陪我走最后一程的人会是他。”
“以后就是故国了,这最后一程,还是走得开心点吧。”郡主望着远方的山河笑着说。
那天过后,郡主好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地,每日都过得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