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执屠刀业的将军居然还这般悲天悯人。”巨狼发出低沉而好听的男声,有种显而易见的嘲讽在里面,“吾名陆笑音,承将军大恩,曾受过你三滴血,因而与你有三十年的主仆缘,将军不必过意不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三滴血?”冉清桓大概有点印象,但是三滴血和三十年的主仆缘有什么关系他就不清楚了,皱皱眉,他迷茫地看着这个明显不鸟他这个所谓主人的便宜仆从。
果然,陆笑音嗤笑一声:“久闻将军大名,果然不是一般地不学无术,连这种人尽皆知的血契都不知道,吾以为将军还是多多修身养性,莫要继续留在人家祸害苍生比较好。”
陆笑音陆笑音……冉清桓决定忽略它(他?)夹枪带棒的口气,不过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他瞳孔收缩了一下,陆笑音?!
前朝名臣陆笑音?!
那个传说中挽大厦于将倾的救世之臣?几乎将大律的衰亡推迟了近五十年的男人?
他微微有点心虚,怪不得不待见自己……干咳一声:“前、前辈,晚辈不知道……”
“前辈?”陆笑音冷哼一声,“当不起,若将军没别的吩咐,容吾告退。”
一头狼诡异地、拒人千里之外地颔首退下,冉清桓揉揉额角,发现人品问题是他面临的最严峻挑战。
冉清桓躺在不那么舒服的床上,费力地抬起他几近废掉的一只手遮住眼睛最后的一刻,不错,在那封印解开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忆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属于谁的。
锦阳王妃,戚雪韵,那个风华绝代,从不高声说话的女子……或者说,间接被他毁了一生的女子。
当年,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地撺掇着郑越和北蜀联姻,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让郑越居然鬼迷了心窍一样地喜欢上同为男人的自己,如果不是……她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虔诚地祷告着,究竟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绪呢?
她说愿吾王、国相、诸将平安,冉清桓此次亲自挂帅出征,无论敌我都称呼他一声将军,为什么她会把他从“诸将”里单单提出来?
还是说,这个看似寡淡的王妃,早就已经在自己还都无知无觉得时候就洞悉了一切?
孽缘啊,孽债!
当郑越和周可晴一路狂奔地重回锦阳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漫天的黑纱与一地的阴郁。
斯人已逝。
任你是追思,是疑问,以什么样的缘由想要再见她一面,都不得不面对这阴阳两隔。
无情也好,多情也罢,这一生情仇都烟消云散,从此,人世繁芜,再不相扰。
郑越面色平和地以国母之礼下葬了戚雪韵,一切井然有序,未曾僭越,亦未有不当,周可晴骇然发现,自己原来早就看不透这一直被她当成孩子的人了。
国丧没有打击到燕祁铁军日行千里的速度,就在寒冬降临的时候,泠州王交付了自己守不住了的江山和国土,婉言回绝了郑越封侯的厚待,自贬为布衣,决然而去,将统治的权柄留给最合适的人。
最后的领土尘埃落定,至此,除了边塞一些未开化的民族的蛮荒之地和海外诸省,整个江山都已经收入燕祁的版图。
上华的皇族识时务地让了位,天下再一次展开一统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