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桓几乎忍不住要苦笑了,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自己眼下这幅熊样哪里好来,心里知道这位前辈亦正亦邪,嗯,通俗地说就是心智不大健全,偶尔有些精神失常精神分裂症状,忙提醒了一句:“我说前辈,咱先琢磨琢磨怎么把这灯带出去好不好?这地方……实在邪门。”
“邪门?”肖兆居然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他放开手,手上的火把竟然没有掉下来,直直地悬在半空中,接着他掀起衣摆盘腿坐在地上,“这是三界六道中的极阴之地,天下所有邪门之处的老祖宗清桓,坐下跟我说几句话吧。”
冉清桓当时就想一脚踹上去,严重怀疑这位大爷是不是来之前吃错什么药了,要么就是在人道的时候喝的那杯毒酒发作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要“坐下说几句话”?有多少话不能出去再说?
肖兆轻轻地说道:“把那灯放下吧,没用了,没用了……”
冉清桓满腔的怒火被他一句话生生浇灭了,他好像没反应过来,低头看看手上陈旧的、没有灯芯的引魂灯,讷讷地问道:“你说什么?”
“放下吧,是我错了。”肖兆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几乎有几分禅意的笑容来,“没有灯芯的灯,你点的着么?”
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识过了,没有灯芯的灯又有什么稀奇的?
“我是没见过……可是前辈你总该……”
肖兆打断他:“你还不明白么?我却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死的就是死的,活的就是活的。古人说,人死如灯灭,这灯一灭,就不该再着了……”肖兆轻轻地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冉清桓看看不大正常的肖兆,又看看手上黯然失色在不知多少年时光里的油灯,越发迷惘了。
“六道轮回,轮一次便是洗刷前生从头来过,干干净净地赤条条来去,每一世都积累下这许多怨气,年复年年地轮下来……原来全被这灯吃进去了。”肖兆看着冉清桓听了这句话以后像是躲瘟疫一样地把手上的油灯丢出去,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怪不得它是六道圣物,原来如此。”
“圣物?我看是邪物吧?”冉清桓呲牙咧嘴地用衣服擦着自己的手,忽然,他的动作停顿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会,才静静地问道,“那么,没有能召回散了的魂魄让人死而复生的东西么?”
肖兆抬起头看着他,极缓极缓地摇摇头。
冉清桓愣了半晌,似乎想要勉强笑笑,笑意上了嘴边,却苦得发涩,颓然坐在地上,低低地,像是自语似的:“没有啊……”
心里空落落的,巨大的希望后是难以言说的失望,死了的还是死了的,仔细回想起来,记忆中连凤瑾的脸都已经模糊了,可知原来自己心里的那个人都已经死透了,又怎么能指望这些外物呢?他头上悬着火把,无数游离的、会动似的黑暗盘旋在他周围,忽然感觉到一股心里冒出来的寂寞,说不上有多悲伤,却让人浑身都冷起来。
肖兆说道:“瑾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也早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都是看不开。”
冉清桓木然不肯出声。
肖兆也不等他回答,只是一个人兀自道:“你是白狐的血,人的骨肉,和瑾的魄……可你又谁都不是,只是你自己,反倒是我们,到头来全都错了。”他释然地笑了笑,“把手伸过来。”
冉清桓看了他一眼,没动作。
肖兆兀自拉过他的手,咬破自己的指头,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古怪的图形,冉清桓原本不躲不闪地任他动作,徒然间手上传来剧痛,顺着手指攀到手臂,到五脏六腑,最后到骨髓魂魄里的剧痛,他没有提防,忍不住惨呼出声。
肖兆皱皱眉:“怎么会……”同时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