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太后,周丞相之女,文景公之长姊,少时入锦阳宫为妃,谨行而慎言,清正而庄惠,及后薨,高祖以帝年少,故托之,太后乃视其若己出,帝之衣食教导,无不尽心,岂非天下女子之典范乎?

噫!观其母之爱子,子之尊孝,微血脉之缘而无隙者,可见也。

《圣朝史?太祖本纪》

一年的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孩子们像是打了肥的苗,一个个长得飞快,年长的人们则各自守护着各自的秘密,各自断续着各自那般十数年、数十年的情。

许是蓼水修建已经见了雏形,南方这一年说的上风调雨顺了,西北的塔里木里遵循了他的诺言,与大景民众秋毫无犯,平平安安地过了年关,国库也丰盈了不少。

可是深宫里的女人,却再熬不下去了。

周可晴在冉清桓西北一战以后突然卧病,太医说是忧心太重,伤了肺腑,开了几副药吃下去,仍是不见好,眼看着便成了沉疴,终于在熬了一年以后,撑不下去了。

那一夜宫中四声丧钟悠荡出老远,寒鸦惊起在如水的凉夜里,枝桠细鸣,天上星星点点地,飘下了这一年春天的最后一场雪。

周可晴终于逃离了这困了她大半辈子的囚笼。

冗长的葬礼,之后是守丧戴孝,然而头七的夜里,依礼,冉清桓本该在灵堂里守灵,这会儿却不见了踪影,架着一辆马车到了南城外。

虽说立了春,雪地踩上去仍是咯吱咯吱地响,冉清桓围着厚厚的白狐裘,似乎还是不大暖和,微微缩着脖子,拉着缰绳的手藏在衣袖子里。

忽然,车门推开一条缝隙,里面低低地传出一个女声,问道:“你冷不冷?”

冉清桓没回头:“还行,不大冷。”

女人嗔怒道:“怎么不冷?缝里灌进来的这小风都嗖的我怪难受的,说让你找个下人赶车,偏不听!”

冉清桓笑笑:“还是我亲自送你来得放心没事,比这再冷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

女人顿了顿,又道:“要不……再批件衣服?这冰天雪地的,老远的路,我看着你都觉得实在冻得慌。”

“哎呦你可真是我亲姐,”冉清桓回手把车门掩好,“这我都球似的快抬不起胳膊来了,你好好坐着吧,别开门了,这风太硬,你本来身子就弱,受不得的。”

他脸上笑眯眯的没有半点悲戚之色,而车里坐的,竟然是本应已经被钉在棺材里面的周可晴。

这是半夜,加上天寒地冻,城外荒郊里极少人迹,然而远远的长亭里,却有人牵着马靠在柱子上等着什么人。这是个男子,尽管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却仍能看出极俊秀的眉目,身材颀长,一袭长布衫,生叫他穿得尽显了倜傥。

冉清桓到了近前,勒住马车,先冲那人拱拱手,嘴角带着颇有些促狭的笑意:“兰大哥,看你这肩上积的雪,可等了不短时间了吧?说好了丑时两刻,我还特意早了些,你倒着急。”

兰子羽也不和他计较,好脾气地笑笑:“左右都收拾停当了,等上一会便等上一会吧。”他说话是对冉清桓,目光却凝在了马车的车帘子上。

冉清桓却不肯下车,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无赖道:“改口费。”

兰子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似的,问道:“什么?”

冉清桓弯起眼睛:“你就这么把我姐拐走了,先得过我这关,快给改口费……喂!”

车帘子里突然伸出一个粉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后背,周可晴叱道:“你胡说什么?!”

冉清桓顺着她的力道跳下车来,无比委屈地一只手掀开车帘子,一只手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背:“你胳膊肘往外拐!”

周可晴双颊透着不自然的殷红,杏眼圆睁色厉内荏地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