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是大师姐,‘他’最得力的耳目之一,”樱飔说着,表情却不像她的口气那么不以为意,“我杀了她”

“我真想不出世界上什么人会是你杀不了的。”冉清桓把自己杯中凉茶泼了,续上一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这些个恩恩怨怨,何苦老放在心里?”

樱飔长长地出了口气:“跟你说话老显得我比较笨,可是我总是忍不住要来自讨苦吃,”她笑了笑,“你不知道,冰冰是梅给我的。我小的时候喜欢小兔子,每养上一段时间,‘他’就会逼我亲手杀了它们,于是后来便开始喜欢娃娃……因为娃娃是杀不死的。”她摇摇头,嘴角兀自挂着笑意,“‘他’就给了我好多的娃娃,然后教我怎么用这些去杀人”

冉清桓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个小小的茶肆何其有幸,一天之内先后有朝廷一品大员和修罗花两个人坐在同一个地方怀想当年。

“那些娃娃脸上都带着苍白的笑,有的时候不小心,身上哪里还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罗在床头,每天晚上被噩梦惊醒的时候,看着他们画上去的表情,就像是掉进了另外一个噩梦,于是我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娃娃。”樱飔叹了口气,“后来梅偷偷地告诉我,只有别人看不见的才是能放在心里保护的才有了冰冰,没有人看得到冰冰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她一直在我心里,是我和梅的秘密。”

“我倒觉得,她是在害你。”冉清桓顿了顿,才轻声接道。

“我给你说件很好玩的事。”樱飔却没接他的话茬,笑眯眯地把两只手撑在小桌上,垫着下巴,“我在南疆亲身经历的笑话。”

“你说。”他已经预感到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了。

“我把梅逼到绝路上,追问‘他’的下落,她不肯告诉我。”樱飔眉眼弯弯,像是真的在说笑话一样,“她不肯说,我自然要杀她,你猜怎么样?”

“怎么?”

“她突然往身边的空气里面虚抓一把,色厉内荏地跟我说道‘你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她!杀了冰冰!’你说好笑不好笑?”

冉清桓把她额前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缓缓地摇摇头:“不好笑。”

樱飔脸上灿烂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像一朵凋谢了的花,她垂下眼睛:“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我其实早就想杀了冰冰”女子的声音空空洞洞的,让人揪心,“没了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我又担心,没了她,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杀了她?”冉清桓的问句说得更像是肯定的陈述。

“我杀了她。”好久,樱飔才点点头,“……和梅。”

冉清桓摸摸她的头发,忽然笑了:“这就对了,我们还在呢。”他猝不及防地出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樱飔竟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他,只听他说道,“不光是我,李大将军至今拒了的媒人快能绕着京城转一圈了,你若是再念着过去的事情不肯抬头,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樱飔呆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唯有那银铃似的,清脆单纯的笑声,这些年来一直没变:“我说冉老狐狸,你什么时候竟然干起说媒拉纤的事情来了?”

不等冉清桓回答,她猛地将他拉起来:“走!”

“去哪里?”冉清桓顺着她站起来,嘴上却不老实,“樱飔姑娘,你们两个见面,拉着我不好吧?”

“去你的!”樱飔笑骂了他一句,“回你府上准备准备,今天晚上给你夜探米府。”

冉清桓愣住:“什么?”

“藤先生刚才的话我可是一字不落地入耳你不是想救他么?我帮你一把。”她丝毫不避讳路人目光,连拖带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拉着个年轻男人一路小跑,“我的故人不多了,死一个少一个,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珍惜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