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桓瞥了一眼他神色,又见郑越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轻轻地叹道:“说句不应景的话,这泉阴的行宫,叫我想起了家乡时看过的一本闲书。”

“语儿倒有闲情,驱车劳顿,说来解个闷也好。”郑越的手指划过他的刘海,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其实非常好奇冉清桓接下来的话。

“王爷不要笑话就好了,”冉清桓微微低下头,“是个民间的话本,讲一个古代王宫,叫做阿房。”

“这倒新奇。”

“杜撰罢了。”冉清桓清清嗓子,一字一字清晰地念出了杜牧的《阿房宫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谢青云的注意被成功地吸引了过来,连郑越都不禁听得出神,冉清桓暗自一笑,还好被凤瑾逼着,多少能背些古文:“写得实在夸张,便记在心里了,今日见了泉阴城,便似那放大了的阿房宫一般,情语浅薄,只得借前人手笔一赞。”

他装得煞有介事,仿佛真心赞叹泉阴繁盛一般,谢青云听在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格外不是滋味。

郑越明白他讥讽意味,就坡下驴:“你多看些书经是正经,不过这文章倒也别致,不知说的是哪朝?”

“哪是什么正史,王爷笑话了。”冉清桓回忆着下面几句,用极低的声音念出来,仿佛不愿被人听到一般,“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

“你说什么?”郑越装作没听清楚。

“没什么,情语多话了。”

谢青云却听得分明,脸色三变。

此时一段筝曲飞流直下,几个人都沉默下来,用心倾听,琴声轻快处不浮躁,沉郁处不凝滞,信手拈来,隐隐有国手之风。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叫好,冉清桓摇摇头:“这般技艺……真让情语自惭形秽。”他转向谢青云,“不知这是谁在弹琴?”

谢青云说道:“末将不懂风雅,听不出好坏,既得公子这般称许,想是极好了的,只是以前听闻泉阴城内有一叫做翩跹的歌姬,尤善筝曲,看这万人空巷的架势,大约就是本人了。”

“翩跹,翩跹,”冉清桓轻轻念了两遍,叹了口气,略有些怅然,“想必是很美的人吧?”

郑越低低地笑笑:“她自美她的,你又叹的什么气?”

冉清桓回头张望了一下人声鼎沸的搭彩台:“情语只是觉得有些不值罢了。”

“为谁?”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尤歌舞……”谢青云猛地回头盯住他,冉清桓不卑不亢地垂下眼睛,“情语失言了,将军赎罪。”

郑越伸手揽住他:“逛的时间也太长了些,还是赶紧回车上吧,身上都凉了,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将军别见怪,还要劳烦谢将军带路。”

樱飔在后边看着,轻轻笑了一下,在李野耳边说道:“真是传说中的狼狈为奸啊。”

李野耳根一热,万年不变的官腔脸居然红了,根本没听清楚樱飔那句大逆不道的话:“特使姑娘……”

樱飔疑惑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李野落荒而逃。

樱飔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忽然眼角处扫到一个人影,樱飔浑身一僵,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乞